“上次說情是為了保全你們兩人，讓你們合作起來而免於互相殘殺。你看，現在的結果不是很好麼？”她笑著反駁。
“明珠——我不要我的人，為了議和而偷偷跑去和別人談判。”他聲音微微低沉了些，但仍然是如金子般，“這是在藐視我的尊嚴，懂麼？”
“我知道了嘛了嘛，今天不談這個了。”她踮起腳尖，蜻蜓點水地掠過他的嘴唇之後離開他懷中，“來來來，過來，我幫你沐發。”
沐發？——他眸色驀地一沉，像是了然了什麼。
然而嘴上仍然說：“你可不會那麼賢惠。”
“我賢惠的時候你還沒看見呢。”她笑得眉眼彎彎，沒有多說就拖著鸞少白硬是走入內室。裏麵已經讓小二端了一盆水，熱煙嫋嫋，滿室溫情意暖。她讓鸞少白坐下，將何首烏細分三份，拿出一份碾細成末，灑入熱水之中。
不一會兒便香湯馥鬱，羅幕低垂背後，正是溫情意暖的兩人。
“原來是有人看到我華發叢生，心中不滿，索性用何首烏來治療了去。”鸞少白懶懶靠在軟榻上，任由她撥弄滿頭華發，嘴中戲謔，“你何不用染料更加快速？”
發根一緊，聲音從後麵升起：“這可是珍貴無比的千年何首烏，我冒著生命危險和貽笑大方的可能去爭取來的——別拿他跟什麼無聊的染料扯上關係！”
“好好好。”被伺候的人懶洋洋地回著，眼睛也舒服得微眯，聲音漸漸在熱湯下變得飄渺輕微起來，“不過千年何首烏有用麼？”
“《本草綱目》中記載的偏方——用之三次，研碎灑入熱水中濯發，能讓華發如墨。”她的聲音也是溫溫的，沒有很大聲。
“哦……”他淡淡應著，眼眸半合。
寅明珠嘴角微彎，仿佛是捉住了什麼追逐了很久的、極其想要的東西，讓她眸間流轉著璀璨如星光的光芒，每每想要迸發而出，卻克製住，想笑又不能大笑，最後隻有彎唇微笑。
這茫茫的光陰，割裂了生死的距離……而他們不過是萬物蒼生之一。若是光陰終將失去，曆史終將他們卷入過去，那麼——從此時此刻開始，就什麼也無憾了罷。
一年過去了——從帝都到淮河城，從蓮都再到這裏，多少歡散離合、榮枯起落，多少人經過了我們身邊，又走到了身後。時間如洪流一浪一浪地將他們衝散，最後隻剩下繁華落盡、錦繡成灰。浮華過眼雲煙，唯獨剩下，我們仍然相牽的手。
暖風熏人醉——仿佛時間停住了腳步，萬物永寂。
“此時的月亮又白又圓呢——不知和帝都的月亮相比，西嶽的月亮有什麼差別。”她抬頭看向外，花木扶疏，月影曖昧，簌簌的白雪悄聲無息地下落——而室內卻是極其溫暖的。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濯發完畢，他抖抖長發起身，任由寅明珠用白巾帕用力擰幹。
兩人自說笑間，推門而出，沒有幾步便踱到了客棧的觀景台上。此時正是數九隆冬，來觀景台的人很少，卻不知此時此刻的蒼茫雪景、柔軟月光，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