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輕笑,聲音早已經走遠!
房門打開,外廳的壁燈透出微微的光亮,驅走了寢房的些許黑暗。寅明珠連忙起身,迎了上去,順便附上百年不變的笑意:
“將軍,這麼晚了還來華清苑?”此時不應該在正清苑,和那個將為人母的明瀲灩小姐卿卿我我,耳鬢廝磨,附帶展望未來兒孫繞膝的美好前景麼?
鸞少白看著無風自動的窗簾,眼眸中劃過一閃而逝的銳利。
“忽然想起,還有一場玫瑰花茶的約定。”鸞少白不客氣地邁步進來,坐到了她的旁邊,“沒有忘記吧?”
鸞少白壽辰那日,寅明珠本要邀請他到房中喝茶被回絕。事後,她知道是老夫人要求一起用膳,所以心中也沒什麼芥蒂,卻不知道,鸞少白會記得那麼清楚。
他溫柔的時候,那麼地,溫柔呢……隻要他願意,他可以俘獲所有他想俘獲的女人。
寅明珠淡淡地低眸,動了動僵了的身體,來到了茶具旁。她嫁人的時候,這套茶具也是父親贈與她的禮物——用碧落三千裏海底的深海珊瑚株雕鏤的華麗茶具,無論何時都呈現著貴氣的紫褐色,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寅家的財大氣粗,於此可見一斑。
“將軍坐。”她指引鸞少白坐到自己對麵的客人位置,自己坐到了珊瑚株茶具的中間,嫻熟地燙起茶具。
鸞少白緊緊地盯著她的動作:“還要燙三遍?”
“哦,這是母親的習慣。”寅明珠微笑回答,“母親愛幹淨,非丫鬟或我親手用沸水燙過三遍的茶具,她一概不用。幫母親煮慣了,習慣也就形成改不了了,不過明珠沒有那麼苛刻的要求,沸水煮過一遍即可。”
“此次將軍那麼鄭重其事地來喝茶,這道流程自然不能省下來了。”她幽幽地抬起頭,目光居然有些朦朧的嫵媚,“還是,將軍等會兒有事要走?”
“沒有。”鸞少白目光深沉地盯著他的新婚妻子,“當然沒有。”
寒露將至,而室內卻是極其溫暖的。茶壺呼嚕呼嚕地冒出熱氣,一股茶的清香透了出來。寅明珠靜觀火候,倒掉了一半茶水,再上清水,繼續文火慢煮。
“將軍先坐著,我去拿些茶葉。”寅明珠起身,出了門和等待在外麵的恩華說了幾句話。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鸞少白沒有刻意注意便不會聽到她說什麼——當然,他正在四處環顧寅明珠的房間,沒有注意她在說什麼——
“恩華,派個丫頭去正清苑告訴那兒的主子,說鸞將軍在我這。”
“小姐……”恩華不可思議地驚道,“您這是……”
“別多說,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她壓低聲音,嫵媚的眼眸流轉出某種算計的黑暗光芒,然後她忽然提聲,好像故意讓裏麵的人聽到,“恩華,還不快去茶房拿花茶?”
說話間,寅明珠蓮步輕移,便又到了房裏,坐到了茶具中間。
她身形一僵——鸞少白什麼時候,手上拿著一本書——而非常不巧,那本《列女傳》已經被她旁批得幾乎看不到原來的字了!她幹笑,就要把那本書奪走:“將軍,這列女傳已經被我翻得有些……不成形狀,如果將軍要看,我書架上尚有燙金翻新的原裝版本,不如我現在就拿給將軍看——”
鸞少白輕巧地偏過她伸過來搶奪的手,眼睛仍舊沒有離開書。
“將軍,裏麵是我胡亂旁批的東西,還請將軍不要看了——”
“真是……異樣的精彩。”鸞少白緩緩地道,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寅明珠身上,“你平時讀什麼書?”
“不怎麼讀書——也就是一些奇聞異事罷了。”他怎麼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女四書當然也略有讀過,但是並沒有什麼感觸,也就不算讀過了。”
“列女傳呢?”鸞少白眼中帶著笑意。
她略有懊惱,道:“將軍不要笑話我了。”
“明珠,你真是令我……驚喜。”鸞少白緩緩地道,目光銳利仿佛要把她看穿,“你還記得昨幾日我問你,看過列女傳沒?你隻是說,看過前幾篇。可是我看你的旁批,密密麻麻的均來自後麵幾篇。例如——晉文齊薑這篇,我剛看了真是非常有趣。”
鸞少白目光緊緊鎖住她:“齊國文薑公主,曆史上給予她的評價是荒淫無度。和親生哥哥亂y倫,最後還殺了自己的夫君,這樣的女子,你居然在旁批上說——曆史給予她不公平的待遇?”
“將軍想聽明珠的謬論?”寅明珠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