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驚,掩飾心中的懼意:“父皇,您……您醒了?”

聖上沒有出聲,依舊如方才一樣看著他。

二皇子有點害怕,結結巴巴的解釋自己的行為:“兒臣……兒臣擔心父皇……所……所以求了常公公……”他說不下去了,因為聖上的目光已經移開,沒有焦距的看向別處。

寢殿中再次安靜下來,燈芯劈啪一聲炸響,二皇子驚了一跳,又因為跪了許久便覺得自己的腿腳已經軟的不聽自己的使喚,跪坐在地上。

許久許久,又或許隻是眨眼功夫,聖上開了口語氣淡漠:“你……長大了。”

二皇子驚恐,他沒有高興,因為聖上的語氣中沒有欣慰,沒有憐愛,有的隻是冷漠。

是的,冷漠,令他膽寒的冷漠。

析秋快天亮的時候才眯了一會兒,可不到卯時便又醒了,她喊春柳:“什麼時辰了?”

春柳應聲進來,隔著紗帳回道:“才卯正。”又將燈掐暗了點,近五月的天亮的很早,她又道:“夫人一夜未睡,再睡會兒吧。”

析秋翻了個身,問道:“四爺回來了嗎?”

“沒有。”春柳見析秋已經坐了起來,便撩開簾子拿帳勾勾住:“天誠去打探過了,一早上六部和各處的大臣都去了午門,宮門未開裏麵還沒有消息出來。”

析秋沒有說話,隻歎了口氣,悉悉索索的下了床。

她梳洗好後去看了炙哥兒,炙哥兒正和慶山慶元在對打練著拳腳,見析秋過來停了手笑道:“娘,您怎麼來了。”胡亂抹了汗又道:“父親呢,一早上沒有看見他。”

“父親有事出去了。”朝慶山慶元點了點頭,拿帕子給炙哥兒擦汗:“你們自己練會兒。”

炙哥兒點點頭,送析秋回去,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低著頭想了想半晌,試探的問道:“娘,我今年八歲了吧?”

析秋一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笑道:“是啊,我們炙哥兒長大了。”

炙哥兒笑了起來,牙齒晶晶亮:“那哥哥是不是要回來了?”

析秋挑了挑眉頭,才想起來炙哥兒一直惦記著什麼時候長大,因為她曾和他說過,待他長大了哥哥就會回來了。

所以,即便現在他對死的已經有了概念,可是依舊相信她曾經說過的話。

“還不夠大。”析秋摸了摸兒子的臉:“再過幾年,等炙哥兒像大哥那麼大的時候,能定親事的時候才算長大。”

炙哥兒嘟了嘟嘴:“我不要定親,女人最麻煩了。”說完拉著析秋:“娘,我繼續練功了。”

析秋搖著頭笑了起來。

帶著春柳和碧槐回了正院,天誠自外麵飛一樣的跑了過來,析秋站定看著他也有些緊張的問道:“可是四爺有消息傳出來?”

“夫人。”天誠笑沒了眼睛:“儲君……立儲君了!”

析秋一時沒有反應,心跳如鼓,春柳激動的大聲問道:“定了儲君?到底什麼情況,聖上醒了嗎,病情穩定了嗎?”

“是,聖上昨天晚上就醒了。”說著頓了頓:“一早上就召見了六位閣老,定了皇長子為儲君,封了二皇子為寧王駐守山西,三皇子為湘王封地是湖廣……”

析秋長長的鬆了口氣,緊緊握住春柳的手指。

春柳感覺到夫人的指尖冰涼,她扶著析秋傻傻笑了起來。

天誠也很高興,又說了許多宮裏的事情,析秋沉靜的聽著,心裏卻在想二皇子的封地,山西並不富裕甚至每年都會有黃河決堤水災的隱患,天災連連賦稅收入並不好,何以聖上封了三皇子富庶的江浙卻給二皇子山西。

恍然間她想起來,沈太夫人的夫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家,先祖的祖籍就是山西的。

難道是二皇子自己挑的此處?

心裏一瞬間有許多的疑問,她又去看天誠,想來隻能等蕭四郎回來才能答疑了。

“夫人。”有婆子匆匆進來:“大舅爺來了。”

“快請。”析秋笑了起來不待對方回話已經去迎佟慎之,在半路上見穿著官袍的佟慎之快步走了過來,他精神不錯不過眼底有些淤青,看來昨晚也沒有睡好,她高興的喊道:“大哥。”

“怎麼到這裏來了。”佟慎之見她迎過來,緊繃的麵色緩和下來,析秋問道:“大哥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佟慎之微微頷首,低聲道:“今天詔書就會傳達,敏哥兒的儲君之位已確定無疑。”說完一頓又道:“督都不在,我便先和你說一聲,聖上的身體並無大礙,明日就能開朝,你和督都……”他說著一頓:“要不要趁機去福建或是蜀地住一段時間。”想了想又加上了鬆江和保定。

鬆江是蕭四郎的祖籍,保定是析秋的祖籍。

析秋明白,這是讓他們在敏哥兒正得勢的時候避一避,以免讓聖上對蕭氏生出忌憚。

“我知道了。”析秋點了點頭:“待四爺回來我和她商量。”

佟慎之點了點了頭又看了析秋一眼,遲疑了片刻道:“你好好休息,我還要去衙門。”說完擺擺手沿著來路回去了,連杯茶都沒有喝。

析秋跟著送了幾步,才放了心轉身回去,還沒待她起步後麵就聽到一聲叫喚:“夫人。”

析秋轉頭去看,就看見外院的一個仆婦帶著一個穿著青色比甲的媳婦子進來,析秋認識她,她是阮靜柳身邊的……

看她這樣著急,難道是阮靜柳出了什麼事?

她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來了,可是你們夫人有什麼事?”

那媳婦子既緊張又高興,扭曲了臉語無倫次的回道:“我們夫人要生了,奴婢來和夫人說一聲。”尋常關係的,生孩子生辰八字都是要瞞著的,更是不可能一發作就來回一聲,媳婦子能來想必不是阮靜柳吩咐她的就是秦二爺吩咐。

阮靜柳怕她擔心隻會生下來才來報喜,那麼就隻有是秦二爺一個人害怕想求了她去壯膽。

“穩婆可請了?什麼時候發作了?”析秋問道。

媳婦子一一答了:“天沒亮就見紅了,夫人還撐起起來吃了一碗麵條兩個雞蛋。”頓了頓又道:“穩婆前些日子就住進府裏了,這會兒和容媽媽一起在夫人房裏伺候著四夫人不用擔心。”

她怎麼能不擔心,阮靜柳第一胎必定艱難,她想了想回頭吩咐了春柳一聲:“你留在家裏等四爺和照顧炙哥兒他們。”一頓又對碧槐道:“你去喊岑媽媽,跟著我一起去秦府。”

碧槐和春柳應是回了院子,析秋又對秦府來的媳婦子道:“你先回去,我稍後就過去。”

媳婦子應是。

天誠還沒離開,聞言析秋要出去不由欲言又止,析秋知道他的顧忌,前幾日析秋在侯府來往了好幾次外麵的人已經知道,可侯府畢竟是家裏,若是析秋這會兒去秦府,隻怕明天大家就確定了她身體大愈的事實了。

她沒有擔心,敏哥兒的儲君已經定了,她自然要慢慢好轉才是。

擺擺手,她等岑媽媽和碧槐過來,便帶著人去了秦府。

析秋前腳出府,蕭四郎便進了門,天誠見到他離開回道:“夫人去秦府了,秦二夫人像是要生了。”又道:“……夫人讓小的和四爺說一聲,讓四爺休息一會兒,她可能要晚點回來。”

蕭四郎沒想到阮靜柳要生了,心裏頓了頓,一夜未睡他這會兒也有乏,想了想還是道:“我去秦府看看。”不放心析秋一個人在秦府,秦遠風那個人由上次析秋生產他就看出來了,這個時候不指望他能主持大局。

析秋一個人忙不過來。

天誠癟了癟嘴,卻是吃吃笑了起來,一愣又想綰兒這會兒定然也在秦府,就有些躊躇自己也要不要去看一看。

想到人前人後兩麵,時冷時熱的手段層出不窮的秦二爺上跳下竄欲哭無淚的樣子,天誠止不住的樂,追著蕭四郎就道:“四爺,等等小的。”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