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三皇子忐忑不安,拉著敏哥兒的衣袖:“你說父皇會不會……”他年紀畢竟小一些,還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事情,難免緊張。

敏哥兒看向三皇子尚顯稚嫩的臉,因為擔憂和不安而緊緊揪著手,他微笑著摸摸他的頭,語調緩慢沉穩:“別擔心,父皇不會有事的。”

三皇子莫名的心安下來,點了頭在敏哥兒身邊坐下。

敏哥兒心裏卻是高高提著的,宮裏每三十步一個崗亭守衛,甚至連神機營都調動了,不論是錦衣衛還是羽林衛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雖沒有經曆過卻也知道,曆代帝王若是大限將至時宮中便會戒嚴,即便不會有奪宮篡權之事發生,也會例行如此。

自從聖上暈倒後,他到現在都不曾見到聖上,施大人奉了常公公的命令將所有人擋在了外麵,所以大家都隻能看到太醫院的醫正進進出出,卻沒有任何息傳出來……宮中又如此戒嚴……

讓他不得不多想。

蘇公公無聲的站在門口,朝敏哥兒微微搖了搖頭,敏哥兒看見他點了點頭,他讓蘇公公去盯著二皇子,蘇公公回稟二皇子並無動靜,一直待在寢宮內。

三皇子順著敏哥兒的目光看去,見蘇公公在外頭隨即跳了起來,問道:“怎麼樣,有沒有消息出來?”他們是皇子,現在父親病了卻隻能困在這裏,連父親的麵都見不到,真是豈有此理。

“殿下。”蘇公公躬身回道:“還沒有,外麵都有施大人把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三皇子泄氣似的坐了下來。

敏哥兒此刻也沒有心情安慰他,隻端了茶在唇邊擱著卻一口都沒有喝。

蘇公公見狀退了出去守在門口,院外一個小內侍朝裏麵伸了伸頭,蘇公公見狀蹙了眉頭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低聲問道:“什麼事?”又左右看看將小內侍拖了進來,在園牆的拐角看著小內侍。

“公公。”小內侍也滿臉的緊張:“是……是蕭督都來了。”說著飛快的塞了一封信在蘇公公手裏。

蕭大督都在宮裏?蘇公公一直橫七豎八的心頓時像是被人捋順了一樣,長長的籲出一口濁氣,他動作極快的將信塞進懷裏,然後推了小內侍:“快走,不要被人瞧見。”

小內侍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貓著腰出了院子的門。

敏哥兒見蘇公公有些異樣,便朝三皇子看去,溫聲道:“你去我房裏歇會兒吧,也省的回去了。”說著對一旁候著的內侍吩咐:“伺候三皇子去休息。”

三皇子有些不情願,嘟了嘟嘴,可他確實累了,這都一整天了,還不知道晚上怎麼樣,想了想還是站起來去了敏哥兒的內室。

敏哥兒又坐了一刻才起身去了書房,蘇公公跟著進來隨手關了門,將懷裏的信拿出來:“蕭大都督進了宮。”

敏哥兒眼睛一亮,接過信坐回椅子上就著燭光看信,待他看完臉色越加的沉了下來,蘇公公見狀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麼事?”

敏哥兒沉吟了片刻,並不隱瞞他,道:“不但宮內就連宮外已被守著的,三千營和西山大營也是整裝待發的模樣。”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若隻是聖上病重何必如此勞師動眾……

難道是因為沒有儲君沒有遺詔,聖上防著他們兄弟?

敏哥兒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蘇公公臉色一變,問道:“殿下,那現在怎麼辦?大督都可有什麼交代?”

敏哥兒揉了揉額頭,低聲道:“讓我們切勿輕舉妄動,聖上無召不可出門。”頓了頓又道:“施大人那邊他已經見過,若有消息定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我們。”

房間裏陷入沉默。

二皇子那邊同樣坐立難安,若是聖上真的駕崩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沒有遺詔,現如今的他已經無力周旋,敏哥兒繼位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那麼他呢,要如何安排他?

隨便點一處地勢偏遠窮山凹封給他,往後一生都要待在那裏,沒有召見沒有聖旨不得離開封地半步?

他搖搖頭,有些手足無措,更是心慌意亂。

不行,即便他封王被趕出京城他也決不能去窮鄉僻壤,不能任由新帝處置,若是這樣他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沈家的冤屈,母後的委屈……

這個仇他不能忘,更不敢忘……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這接下來的十年,他必須要有能力去籌謀才行。

他要拚一次,決不能坐以待斃,任人魚肉!

可是怎麼拚?他的人都被蕭四郎打壓的打壓,驅逐的驅逐,便是一個陳氏也在他眼前倒台了,他現如今能用的人一個也沒有,成了真正孤立無援之人。

唯有一個秦穆,舅舅生前和他走的頗近,在朝中也對他袒護有嘉,他一直不敢去找他,生怕這最後一點希望也會破滅。

況且,秦穆在朝中多年,能不能幫他,他也不敢確定,這樣的人若是看不見極大利益是不可能冒險幫他的!

二皇子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房裏轉著圈,一拍桌子他滿麵頹然的頓了腳步,憤怒卻又悵然的道:“若是祖母在就好了。”想到這些日子他像條狗一樣奉承著敏哥兒,毫無尊嚴可言,不禁紅了眼圈。

他隻能靠自己。

他要立刻進到交泰殿,他一定見一見聖上,這樣他才能安心才能去想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

想到這裏他心若鼓鳴。

他沒有把握聖上會見他,即便見了他也沒有把握讓聖上立了遺詔甚至封王。

他轉著圈,煩躁難安,瞧見角凳擋著自己的路抬腳便踢翻了凳子,凳子滾到了他的腳邊,他忽然腦海中就想浮現出最後一次去看望祖母時,祖母抱著舅舅的骨灰壇子,目光木然的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裏毫無光彩。

他默默陪了一刻,外麵有人在催著他,他不得不起身告辭,祖母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了指桌上一個墨黑的包袱,聲音幹啞的道:“……這是你舅舅生前長穿的衣裳,你帶回去,留個念想。”

他心念似灰慌亂的夾了包袱匆匆的出了門。

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敢打開包袱,隻將它收在箱籠裏,鑰匙放在自己身上。

恍然間,他覺得有些奇怪,祖母為什麼突然交給他一些舅舅的衣裳?若隻是留作念想很多東西都可以,一塊玉佩一柄扇子甚至一張字畫,為什麼是衣裳?

想到這裏,他像是若有所悟急忙從身上拿出鑰匙,去了臥室又緊緊的掩了門,從床底將箱子拖出來,箱子很大他一隻手拖的很費力,不過一刻後背上就滲出汗來,他咬著牙拖出來,用肩膀抵住了鎖頭另這一隻手艱難的去開鎖。

好不容易打開包袱,裏麵果然整整齊齊放了衣服,一件墨綠的一件品竹色一件淺藍色的,都是舅舅生前常穿的顏色……

他又泄氣!

裏麵除了衣服什麼都沒有,難道是他誤會了祖母的意思?

他坐在了地上,懊惱的吐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祖母給他什麼暗示,又有什麼用呢,他現在除非手握虎符,否則便是神仙也改變不了他的局麵。

敏哥兒飛開的寫了一兩封信交給蘇公公,叮囑道:“一封你親自送去給大督都,一封讓人送去皇覺寺給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統掌六宮這麼多年,有的事情作為皇子的他辦不到,可是身為貴妃她卻很容易。

外麵又有人來敲門,蘇公公開了門一個麵生的小內侍抬了頭,見了敏哥兒跪行了禮,匆忙回道:“太醫院掌院剛剛去了交泰殿,過了一刻鍾又出來了,常公公正帶著人在交泰殿的小廚房裏熬藥,幾位閣老還在外麵候著,施大人出去了兩次,一次去了宮外可奴才卻跟丟了,一次是去了才思宮見了雯貴妃。”

敏哥兒頷首,點頭道:“知道了。”內侍起身沉默的退了出去。

“你去吧。”敏哥兒朝蘇公公點了點頭,蘇公公貼身放好了信疾步出了門。

敏哥兒看看天色,熄了書房的燈一個人坐在書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