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緊緊抿著唇,眼神晦暗不明。

皇後忽然自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扶著椅背才不讓自己倒下去:“我還想您知道不管是沈氏,還是臣妾或是炎兒,對聖上從來沒有過二心,從來沒有!”她說的很堅定,挪動的一步:“所以,那封遺詔早就毀了,母親沒有騙您,沈氏沒有騙您,臣妾也從來沒有騙過您。”

聖上眼神犀利的審視著她,卻見皇後言辭切切,漸漸的他的麵上也有些動容。

皇後在離他十步之遙的地方再也沒有了力氣,她貪戀的看著聖上:“聖上,炎兒是您的孩子,他心思單純即便對您有所隱瞞也隻是害怕父親擔心他,而並非是對一個君主的欺瞞……他那麼小什麼也不懂,臣妾一走他在宮中除了您就再沒有親人。”說完落了淚:“求您好好疼愛他,給他一個完整的人生!”

聖上沒有料到皇後請他來隻是說這些,她以為她會拿著先帝的遺詔來逼迫他,逼他立了炎兒為儲君,卻沒有料到她用一個妻子的語氣來哀求他善待自己的兒子。

想到二皇子的欺瞞,聖上自是怒意難消,可再看眼前的女子,他又生出憐憫。

她說的對,炎兒終歸是無辜的,是他的親骨肉……

“皇後。”聖上忽然見她七竅有血流出來,抬步要過去,皇後發現他在看到自己此等模樣時下意識中所露出的緊張不由笑了起來,她絕望的看了一眼聖上,一字一句道:“臣妾守您十年,雖然有苦卻也有甜,但臣妾不後悔……若有來生臣妾願再與聖上相遇……”話音未落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嘴角一抹嘲諷劃過,隨即眼睛合上沒了呼吸。

仁宗十年,九月十五,皇後沈氏,薨,賜諡號端孝順慈皇後,葬皇陵。

後人為免將仁宗兩位沈皇後混淆,稱先沈氏為福建大沈,而後沈氏為小沈氏。

二皇子朱炎親自捧靈,並請聖命在皇陵守孝三個月,大孝感動於天下。

瑩貴妃站在鳳梧宮前,看著門上落下的鎖頭,輕笑起來,皇後果然說話算話,她說給她定金她沒有料到她這麼快就兌現了。

她問身後的內侍:“去府中問問,定遠伯何時回京?”她要與哥哥好好商議一番。

“奴才這就去問。”內侍應是。

三皇子沒有外家相助,本人身體羸弱性格又太過仁厚難當大任,她眼中唯一的勁敵就隻有樂袖和皇長子,皇長子雖已無外家相助,可樂氏外戚勢力強大,又是盤根錯接,想要扳倒皇長子就一定先要將樂袖解決了,隻要沒有樂袖相助,他一個無親無故的毛頭孩子,難成大器!

可解決樂袖,單憑她和哥哥隻怕還不能做到,隻有找人相助……

二皇子今年已有十歲,也到了定親的年紀,這個時候如若能為他尋一門得力的外家,對於他們來說,將會是如虎添翼。

“你去將大周所有勳貴的名單找來給我。”她揮了帕子最後看了一眼鳳梧宮,頭也不回的離開。

內侍跟在後頭應是,小步跟著她走著:“二皇子臨走前,讓奴才轉告娘娘,說娘娘若是有事就讓人寫了條子放在他房裏的櫃子上!”

“嗯。”瑩貴妃微微頷首,吩咐道:“傳令下去,所有人不得與西五所的人走近,違令者嚴懲不怠。”呼喇喇一群人低下了頭。

她精心計算著接下來的每一步,卻沒有想到,不遠處樂袖正笑語嫣然的看著她,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中。

樂袖幫敏哥兒理了理身上穿的孝服,道:“累了好些日子了,回去好好睡一覺,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是。”敏哥兒含笑應是,朝樂袖行了禮回了西五所,他一進門蘇公公就迎了過來,遞給他一封信:“殿下,督都有信送來。”

敏哥兒拆開信,視線一覽隨即就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露出麵頰上淺淺的酒窩。

交泰殿中,毛姑姑跪在聖上麵前,虔誠的磕安後,她道:“奴婢複命!”聖上讚賞的看著她,點頭道:“一去十年,辛苦你了。”說著一頓又道:“朕記得曾經答應過你,將來等你順利完成朕交代你辦的事,就定會放你出宮讓你頤養天年,如今朕兌現當年的承諾。”說完朝常公公頷首示意,常公公會意走了過來,將手中一直托著的一個匣子放在毛姑姑麵前。

聖上又道:“這裏是朕賞賜給你的,你拿著它出宮吧,無論經商還是行農隨你去吧。”

“謝主隆恩。”毛姑姑又重重的磕了頭,捧了匣子起身又朝常公公微微點頭告別,在他目送之下出了交泰殿。

常公公待毛姑姑離開,小聲回聖上的話:“奴才將鳳梧宮裏外,以及二皇子的房裏外都仔細搜過,確實沒有聖上想見的東西。”

難道當年真的毀了?聖上有些疑惑,不由想到皇後說的那句話:“……不管是沈氏還是她,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目光就落在龍案上角,一直被他疊壓著的那一封黃絹上……

蘇公公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悚然一驚,聖上這是要立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