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轉身,見萬年不出房門的小鬼,開了門,又從門縫裏往外看。
這小鬼深居簡出,我印象中他還真沒和苟富貴見過,我奇怪的問道:“你見過?”
“麵熟。”苟富貴摸著肚子,看看我,再看看那小孩,恍然大悟:“他是你的死兒子吧?”
我險些一口血水噴出來,說:“這事可不能亂說,而且你們說話怎麼都那麼不中聽啊?”
苟富貴說:“你們長得很像嘛,都是一個鼻子一個倆耳朵倆眉毛倆眼睛一嘴巴。頭發底下是眉毛眉毛下麵是眼睛鼻子在眼睛中間的下麵嘴巴在鼻子下麵。”
你和李伯通是親戚是不是。
“雷鋒同誌,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這鬼不能隨便養,地府鬼口普查不好做,你趕快給他辦戶口吧,”苟富貴說,“看咱們這麼熟,我可以給你優惠嘛!這樣吧,辦戶口的手續費我給你打八折。”
這也能打折?我說:“得了吧,之前有人改命改了那麼多次你們也沒發現,普查也沒用。”
“雷鋒同誌,你說這話就不對了,你要支持我們的工作嘛。”苟富貴又看著小鬼,摸著下巴道:“麵熟啊……麵熟……”
我心裏忽然靈光一閃,難道苟富貴知道這小孩的事情?馬上問道:“你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苟富貴仔細端詳那小鬼,旁邊的勿相忘伸頭看了一眼,問道:“領導,前一陣子不是有個鬼在尋人嗎?拿了個畫像給我們看,就是這個小孩,不過畫像上他穿著古代的衣服發型也不同所以看起來不太一樣。”
“對,對。”苟富貴連連點頭,道,“就是他!”
“找他。”我問:“什麼樣的鬼在找他。”
“很高的一個鬼,瘦的皮包骨頭。”勿相忘說,“穿著件破爛的褂子,眼睛凸起來,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聽了他的話,那小鬼臉色大變,瑟瑟發抖。
“我們還跟蹤了那個人一段路。”苟富貴說,“他手裏玩著三個骰子,我們懷疑他聚眾賭博。雖然地府對賭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我們身為楊明村的鬼差,就要以身作則嚴格管理!堅決不允許這種事情出現在我們的管轄範圍內。”
賭博!一聽到這話,我隱約察覺到他們說的那人和屋裏的小鬼有什麼關係了,那鬼就是當初養小鬼的那個賭徒!
我連忙問:“那他到了哪裏?”
“他進了城,市裏不是我們的管轄範圍。”勿相忘說,“我們就沒追了。”
“看來那鬼是來找他的。”李伯通拂塵一甩,指著小鬼道,“難道是你的仇家?”
那小鬼一反平常的冷靜,表情驚慌,蹲在地上抱著頭,張著嘴‘啊……啊……’的叫著,想來是想到了原來的事。
雲美從樓上跑下來,抱著小鬼道:“不怕,不怕,有我們在,沒人能欺負你。”
吊死鬼也道:“要素有倫欺負你,偶就拿舌頭抽他!”
那賭徒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投胎,而且看樣子還一直在找這小鬼。
“那人是壞人?”苟富貴走過去,拍著小鬼的腦袋道,“不要害怕,小朋友,我們警察叔叔可以保護你。”
那小鬼啊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已經平靜下來了。
“密斯特馬。”男人頭飄出來對我說:“歐德密斯特馬和我說過,之前那個賭徒也來這裏找過,但是小鬼待的屋被施了咒法,他找不到。”
怪不得那小鬼一直不願意出來,原來是在躲那個賭徒。
這幾百年都躲過了,這次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你們聊夠了沒,”貔貅不耐煩的道,“這個鬼到底該怎麼辦?”
我這才想起貔貅爪子下還壓著吳祥,現在那鬼正在哭:“我死的好慘啊!老婆兒子我對不起你們啊!我死了也沒辦法保護你們!”
得,還是先處理這邊吧。
我說:“別哭了別哭了,明天我帶你進城,去找那個王剛說說理去。”
雲美問:“你說要找王剛,可是你知道他住在哪裏麼?”
我說:“這還不容易。”然後轉身問苟富貴,“你們能搞到那人的住址不?”
“正好是辦公時間,我可以聯係管轄市裏的鬼差問問。”苟富貴嚴肅的看著我,“不過雷鋒同誌,地址給你了,你們不能惹出什麼事。”
惹不惹事不是我說的算,得看天機造化。
“呦,好熱鬧啊。”隨著嫵媚的聲音,三娘笑著走進來,“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在這裏。”
她雖然笑容滿麵,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她現在正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因為她手中握著李伯通做替身的那個小木人,攥的死緊。我連忙轉頭看,李伯通已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這家夥逃跑的功力倒是練得出神入化。
“這不是三娘嗎,這麼晚還出去啊。”勿相忘和三娘打招呼,苟富貴說,“這麼晚就不要出去了嘛,不安全。”
三娘笑道:“不勞差哥掛心,我沒有事。”
“我不是擔心你。”苟富貴說,“我是擔心村裏的鬼,那些都是些普通鬼,打不過你,你半夜出去他們很危險的嘛。”
三娘不理會他們,走到我身邊問:“小馬哥,咱家剛才來客人了?”
“那不是麼?”我明知道她問的是李伯通,卻故意指著吳祥說,“這混蛋把咱門給卸了。”
雲美問:“三娘,你不高興?”
三娘嫵媚一笑:“我高興的很。”攥著小木人的手一動,咯噔一聲,小木人的頭就斷了,在地上滾了幾咕嚕,停在我腳下。
然後三娘笑意盈盈的說:“小馬哥,你們先聊,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搖曳生姿的走回屋裏。
“what?”男人頭說:“three mother在生什麼氣。”
“……”我說:“你還是使中文吧。”
怪不得三娘生氣,李伯通收了她弟弟,還逃了好幾次,追半天發現追的是替身,是我我也想揍李伯通。
臨到早上,苟富貴把王剛的地址送來了。
考慮到對方是個見過大世麵的高官,我一個人肯定在氣勢上壓不住他,於是我就把小二樓裏除了我以外唯一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雷迪嘎嘎帶上了。
正準備出門,雲美問:“咱們家的門怎麼辦。”
於是我和雷迪嘎嘎就合力把門板安上去了。
雷迪嘎嘎憂心忡忡:“這門都破了,再裝上會有小偷。”
我說:“不用擔心,肯定不會!”
吳祥屍體還直直的插門上呢,這比防盜門都管用。
吳祥一路上哭哭啼啼:“我怎麼這麼倒黴,人死了,老婆孩子被人欺負,房子要被人搶,屍體還插在門上。”
你想哭我還想哭呢,我好好一個門板被你搞成啥樣了!
等到了市內,我找了個站點多的下車,去看公交牌,正比對苟富貴給我的地址,雷迪嘎嘎忽然用手指戳我,神秘的說:“看那邊!看!看!”
旁邊是出租車站點,站著幾個人等著打車,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高瘦的男人的側臉。這男人穿著打扮並沒有多古怪,可是我一看到他就覺得有點古怪。
像是察覺到我在看他,那男人轉過頭,他的臉比較長,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有點往外凸,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我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兩個字——賭徒!
我問:“能抓住他不?”
“不用。”雷迪嘎嘎揮著手說:“他們肯定成功不了。”
我說:“安全起見,還是想辦法抓住他。”
“哦。”雷迪嘎嘎應了一聲,忽然指著那人大喊道:“有小偷!”
我沒想到他忽然喊了這麼一句,轉頭去看,隻見那瘦高的人旁邊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人的手已經塞進了那個瘦高個的衣兜裏。
旁邊的人紛紛向他們看去。
我一下子明白雷迪嘎嘎剛才不是看到賭徒,而是看到有人偷錢才和我說。
一般的鬼,普通人連看都看不見,更別提偷錢了。我們找的賭徒是鬼,那瘦高個卻有形體。
外貌特征像,但是這家夥應該不是賭徒。
瘦高個茫然的看向我們這邊,又看看那個小偷,嗬嗬嗬的笑了,說:“別摸了,我自己都摸不出來錢。”他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非常嘶啞。
小偷狠狠的瞪了我們一眼,手一鬆想跑,被瘦高個一把抓住了。那小偷眼睛一轉,從懷裏掏出一把刀,用力的戳向瘦高個的腹部!
瘦高個身體一僵,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卻依然沒有撒手。
“啊!啊!”圍觀群眾驚慌的喊道:“小偷捅人啦!”
“殺人啦!”
不遠處正好開來一輛警車,警察下車走過來,問:“怎麼了?”
“殺人啦!小偷殺人啦!”一個卷發的大姐手舞足蹈的叫道。
警察馬上向瘦高個跑過去,問:“怎麼回事?”
“嗬嗬嗬嗬……”出乎所有人意料,瘦高個竟然再次發出了嘶啞的笑聲,抬起頭對警察說,“沒事。”然後拉著那小偷拿刀的手道,“他沒捅中我。”
那刀泛著寒光,一絲血跡都沒有。
“哦~”圍觀群眾皆鬆了口氣。雷迪嘎嘎對我說:“你看,我就說他們肯定成功不了。”
被他抓著的小偷眼都看直了,奇怪的說:“我明明感覺捅中了……”
警察同誌看看小偷,又看看瘦高個,很嚴肅的問:“他偷你東西是吧?”
雷迪嘎嘎舉手喊:“是。”
瘦高個看了我們一眼,又嗬嗬嗬嗬的笑起來:“不,我們是朋友。”他把兜翻起來,“你看,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他沒有什麼可以偷的。”他邊說邊伸手搭上小偷的肩膀,“我們在打賭,鬧著玩,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