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賈默的俱樂部(3 / 3)

“沒有,”傑姬說,“算了。咱們最好保持低調,等波伏瓦出現再說。”她站起身,扯掉電極,拿起帽子,“我去躺會兒,看能不能睡著。你盯著點波比。”她轉身走向辦公室的大門,樣子像是在夢遊,失去了身上所有的精神。

“好極了,”賈默順著上嘴唇推動剃須刀,“喝一杯?”他問波比。

“呃,”波比說,“好像有點早……”

“對你也許是的。”賈默把剃須刀塞回口袋裏。傑姬出去關上門,賈默微微欠起身。

“小子,他們是什麼樣子?你看清了嗎?”

“隻是灰色的影子。很模糊……”

賈默像是大失所望。他重新躺進椅子。“我不認為你有可能看清楚他們,除非你也是他們的一部分,”他用手指敲著椅子扶手,“你認為他們有可能真的存在嗎?”

“呃,我可不想去跟他們瞎搞……”

賈默看著他,“是嗎?哈,說明你也許比你看上去要聰明。我也絕對不會去和他們瞎搞。我在他們開始出現前就不玩了……”

“你認為他們是什麼?”

“啊哈,越來越聰明了……好吧,我不知道。就像我說的,我不認為我能買賬,承認他們是一幫海地巫毒神靈,但話也說回來,誰知道呢?”他眯起眼睛,“也許是病毒程度,在數據網裏失控增殖,變得非常聰明。這就夠嚇人了;也許圖靈幫不想聲張。也許人工智能找到辦法,分裂出自我的一部分進入數據網,這會逼瘋圖靈幫的。我知道有個為騎師定製硬件模組的西藏哥們,他說他們是念相。”

波比隻能眨眨眼。

“念相就是有形態的念頭。民間迷信。非常強大的人能分裂出某種由負能量構成的鬼魂,”他聳聳肩,“還是狗屁。和傑姬那幫信巫毒的沒啥區別。”

“好吧,但要我說,盧卡斯、波伏瓦和其他人,他們顯然認為那些完全是真實的,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在演戲。”

賈默點點頭,“你說得對。再說他們靠這個讓自己活得相當不錯,所以那裏確實有什麼東西。”他聳聳肩,打個哈欠,“我也得睡了。你愛幹啥就幹啥,隻要別碰我的操控台就行。還有,別企圖溜出去,否則會有十幾種警報同時拉響。吧台後麵的冰箱裏有果汁有奶酪有大麻……”

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波比認定這地方還是很嚇人,但有趣得足以抵消這份驚嚇。他在吧台後走來走去,摸著啤酒桶的龍頭把手和鍍鉻的龍頭嘴。有一台製冰機,還有一台機器能出滾水。他給自己泡了一杯日本速溶咖啡,開始翻檢賈默的錄音磁帶。這些樂隊和歌手沒一個是他聽過的。不知道這一點是說明賈默年紀大了,喜歡舊東西,或是這些音樂實在太新,還沒有經過層層過濾流傳到巴瑞城,說不定再過兩周就會出現在利昂那兒……吧台盡頭有一台黑色和銀色的通用信用收款機,他在收款機下發現了一把微型衝鋒槍,彈夾直接插在槍柄裏,用酸橙綠的魔術貼粘在吧台底下,他覺得恐怕不該去亂碰。過了一陣子,他不再感到害怕,隻覺得無聊和緊張。他拿著變涼的咖啡走到座位區的中央,找了張桌子坐下,假裝他是零伯爵——蔓城最頂尖的鍵盤大師,正在等人露麵做交易。他們想做的事情別人連個邊都摸不著,隻能來求伯爵大人。“行啊,”他對著空蕩蕩的夜店說,陰影籠罩了眼睛,“我可以幫你們這個忙……如果你們出得起錢……”聽他說出要價,他們的臉都白了。

這地方是隔音的;你根本聽不見上下十四層樓貨攤的喧鬧聲,隻能聽見空調機的嗡嗡聲和熱水機偶爾發出的汩汩水聲。波比玩夠了伯爵的權力遊戲,把咖啡杯留在桌上;拋光銅柱之間掛著一根古老的天鵝絨填充粗繩,他一路摸著粗繩走向大門。他很小心,沒有去碰玻璃門,存衣窗旁有一把便宜的不鏽鋼高腳凳,人造皮座位上用膠帶貼著補丁,他坐了上去。存衣間裏亮著個燈泡,光線昏暗;你能看見十幾個舊木衣架掛在鋼杆上,每個衣架都帶有圓形的黃色手寫號碼牌。他猜想賈默有時候會坐在這兒查看客人。他不明白一個叱吒風雲八年的牛仔為什麼會願意經營夜店,但說不定是他的愛好也有可能。經營夜店估計能搞到很多妹子,但這件事隻要有錢應該就做得到。假如賈默以前真的是一流騎師,那八年下來應該很有錢了……

他想著數據網裏的那一幕場景,灰色斑塊和那些聲音。他不由顫抖。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那就意味著盧卡斯死了。盧卡斯怎麼可能會死?但緊接著他想起母親已經死了,不知為什麼這件事也顯得很不真實。天哪,他要被逼瘋了。他希望自己在外麵,在玻璃門的另一邊,在逛貨攤,打量購物者和在這兒做事的人……

他伸手拉開絲絨簾幕,隻露出足夠他隔著古舊的厚玻璃向外窺視的縫隙,望著彩虹般繽紛的貨攤和購物者特有的散漫步伐。整個場景的正中央,就在一張擺滿了指針式伏特計、邏輯電極和淨化電源的桌子旁邊,是利昂那張看不出種族的大骨架臉龐,深陷的可怕眼睛深深看進波比的雙眼,認出他的那個瞬間像是發出了哢嗒一聲。然後,利昂做了一件波比不記得自己見他做過的事情:他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