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這東西太順溜了!”
“對,但你必須慢下來。這麼快對咱們沒好處。你想要的是巡遊。帶咱們上去,然後慢慢降落……”
他放慢速度,直到兩人開始滑行。他向左扭頭,以為能看見傑姬,但左邊什麼也沒有。
“我在這兒,”她說,“別擔心……”
“奎因是誰?”
“奎因?賈默認識的哪個牛仔吧。他當年誰都認識。”
他向左直角轉彎,繞著網格交彙點慢慢旋轉,測試操控台的響應。太了不起了,他在賽博空間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我操,跟這東西相比,小野-仙台就像小孩的玩具……”
“這東西多半用的是O-S線路。賈默說他們以前用的是這個。再往高處走一走……”
兩人毫不費力地飛過網格,數據在底下迅速掠過。“這麼高什麼也看不清啊。”他抱怨道。
“錯了。在空白的區域逗留得足夠久,就會看見很有意思的東西。”
正前方,數據網的結構似乎在顫抖。
“傑姬,看……”
“停下。等著。沒關係。相信我。”
遠方的某個地方,他的雙手在不熟悉的鍵盤布局上移動。他已經穩住了,一塊賽博空間變得模糊和渾濁。“這是——”
“Danbala ap monte I,”傑姬說,刺耳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嘴裏嚐到了鮮血的味道,“丹巴拉在騎她。”他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聲音在腦袋裏仿佛烙鐵。渾濁的空間逐漸分化,像是開始冒泡,變成兩團不停變幻形狀的灰色。
“雷格巴,”她說,“雷格巴和奧古費雷,戰神。奧古老爹!聖小雅各!Viv la Vyèj!”
烙鐵般的笑聲充滿數據網,鋸著波比的腦袋。
“Map kite tout mizé ak tout giyon,”另一個聲音說,流暢冰冷如水銀,“你看,老爹,她來這兒是為了拋棄她的壞運氣!”那個笑聲再次響起,波比克製住一陣歇斯底裏,因為銀鈴般的笑聲像氣泡似的穿透了他。
“她碰到了壞運氣,丹巴拉的駿馬?”奧古費雷的聲音猶如烙鐵,波比有一瞬間覺得他看見灰霧中閃過一個人影。那個聲音發出可怕的呼嘯笑聲。“對!對!但她知道並不是這樣!她不是我的駿馬,不是,否則我會治好她的運氣!”波比想叫,想死,隻要能逃離這些聲音,逃離從灰色裂隙中吹出的難解狂風,熾熱而潮濕的風吹來了他無法辨識的氣味。“而且她讚美聖母!聽啊,小妹妹!La Vyèj接近了,沒錯!”
“對,”另一個聲音說,“她正在穿過我的領地,我掌管的是大道小徑。”
“但是,奧古費雷,我必須告訴你,我們的敵人也在接近!快去門口,妹子,要當心!”
這時,灰色區域開始褪色、減弱、縮小……
“快退出。”她說,聲音微弱而遙遠。她又說,“盧卡斯死了。”
賈默從抽屜裏取出一瓶蘇格蘭威士忌,拿過一個塑料高球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六厘米高度的烈酒。“你看著像要死了。”他對傑姬說,聲音溫柔得嚇了波比一跳。他們退出了已經至少十分鍾,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傑姬像是被打垮了,一直在咬下嘴唇。賈默的樣子要麼是不高興要麼是憤怒,波比看不出究竟是哪個。
“你為什麼會說盧卡斯死了?”波比壯著膽子問,寂靜在賈默逼仄的辦公室裏淤積,他像是就快窒息。
傑姬看著他,但眼睛似乎無法聚焦。“要是盧卡斯還活著,他們不會這麼接近我,”她說,“我們有契約和協定。首先被招來的永遠是雷格巴,但他應該和丹巴拉一起出現。他的人格取決於和他一同顯現的洛阿。盧卡斯肯定死了。”
賈默把威士忌從桌上推給傑姬,但傑姬搖搖頭,鉻合金和黑色尼龍的電極還貼在額頭上。賈默做了個厭惡的鬼臉,收回酒杯,自己一飲而盡。“真是一坨狗屎。你們開始和他們瞎搞之前,事情要有意義得多。”
“他們又不是我們弄出來的,賈默,”她說,“他們本來就存在,找到我們是因為我們理解他們!”
“還是一坨狗屎,”賈默疲憊地說,“不管他們是什麼和從哪兒來,他們隻是把自己變成了一群瘋黑鬼想看見的樣子而已。明白我的意思嗎?賽博空間裏不可能存在你們必須用他媽的叢林海地語和他們交談的東西!他們隻是看見你們和你們的巫毒異教,覺得是個不錯的組織,而波伏瓦、盧卡斯和其他那些人,他們首先是商人來著。那些該死的東西知道怎麼做交易!這是他們的天性!”他擰緊瓶蓋,把酒瓶放回抽屜裏,“說起來,親愛的,他們搞不好隻是網絡裏某個特別巨大的勢力,擁有無數打手,隻是順便捎帶上了你們而已。投射出那些東西,那些狗屁……你知道有這個可能性,對不對?傑姬,對不對!”
“不可能,”傑姬說,聲音冰冷而平淡,“但我怎麼知道那不是我能解釋的任何東西……”
賈默從口袋裏掏出一方黑色的塑料東西,開始刮胡子。“當然。”他說。自動剃須刀嗡嗡震動,他順著下顎輪廓推動剃須刀。“我在賽博空間住了八年,明白嗎?告訴你,我知道那裏頭沒什麼妖魔鬼怪,連……總而言之,要我打電話給盧卡斯嗎?幫你寬寬心什麼的。你有他那輛勞斯萊斯的號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