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地抱住她。我們的身體,不,應該說是我們的靈魂,緊緊地互相纏繞,什麼力量都不能讓我們分開,哪怕死也不能……
直到這時,我才開始為她掃墓。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不敢真的相信她走遠了,始終懷著一絲僥幸。
但是時間會衝淡一切,我終於還是明白:孫倩不可能再回來了,她長眠在屬於她的那塊小小的花崗岩墓地裏。
一個冬日的周末,我終於鼓起勇氣,獨自來到她的墓前。
她墓碑上的照片是我為她拍的,笑得非常燦爛。她說過,隻有麵對我,她才會真心地笑,所以我為她選擇了這張。
為她燒了紙錢,擦拭了墓碑。我在她的墓前呆立著。
天寒地凍。山風呼呼地刮著,把我的臉凍得生疼,繼而麻木。
我真不敢相信,就那麼小的一塊墓穴下麵,竟然安放著那讓我銷魂的嬌軀。更不敢相信,那個與我天衣無縫的美麗靈魂,竟會真的舍我而去。
我沒有太多的語言,隻需守著她,讓她知道我還在想著她。
我凝視著那塊小小的花崗岩板,卻看到她奧羅拉公主一般的臉。她長長的睫毛向上翻卷,她明亮的眼睛一閃一閃。我離她很近,卻又離她很遠;近到觸手可及,遠到陰陽兩間。
突然,我想起了她出事前幾天讀過的一首詩,舒婷的那首詩。
隔著永恒的距離
他們悵然相望
愛情穿過生死的界限
世紀的空間
交織著萬古常新的目光
難道真摯的愛
將隨著船板一起腐爛
難道飛翔的靈魂
將終身監禁在自由的門檻
我就那麼呆站著,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我揉了揉發痛的眼睛,輕輕說了聲:“孫倩,我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你。”
冬天的風兒掠過樹梢,發出陣陣鬆濤。我側耳傾聽,其中似夾雜著一縷柔和的女聲,就像那首Penelope一樣纏綿,一樣悠遠。
沒錯,那是她的聲音。
她在溫柔訴說:“守傑,我會等你再來。”
從公墓返城的路上,我接到D女的電話,說想和我聊聊。
等我來到約定的茶館,她已經先等候在那裏,正聚精會神地翻看一本雜誌。
“嘿,段娜。”
“啊,哥。”她忙站起來,微笑著寒暄,“今兒真冷啊。”
說完她幫我脫了羽絨服。
她還是這樣溫柔體貼,她老公可真掉福窩裏了。
“你現在好嗎?”我隨口問。
“嗯,挺好的。王總對我挺照顧的,現在一個月都拿七八千了,還有三金福利什麼的,比我老公拿的還多。”
“哦,那不錯啊。你老公現在怎麼樣?”
“唉,還不是那樣兒,比以前好了點兒。就還是愛賭,不過賭得不大。”一提到老公,D女臉色沒有剛才那麼燦爛了。
我換了個話題:“小家夥怎麼樣?長高了吧?”
“嗯,他挺好的,挺壯實的。”提到孩子,她的眼睛才又放出光彩。
又扯了幾句孩子的話題,D女話鋒一轉,問:“守傑,你現在又在找人沒有?”
“怎麼可能呢?沒有。”我對她的提問感到驚訝,又有些傷感,“我不想找了,擺脫不了孫倩的影子。”
“唉,哥,我知道你心裏難過,總想著孫姐。可這事兒總得過去啊。她走了,你不能總是這麼混。”
“唉……有什麼辦法呢?”我長歎一聲,“我忘不了她。再找別人,也對不住她。”
“話不能這麼說,哥。不管你怎麼守,孫姐也不在了,可你還有很長的路呢。再說,孫姐也不願你孤苦伶仃一輩子,她肯定也想你幸福不是?現在都快半年了,哥,你也該考慮一下了。”
見我不言語,D女說出了目的:“我們公司有個同事,姓羅,二十四歲還沒結婚呢,人長得不錯,比我強多了。我跟她說過你,人家挺感興趣的。隻是跟我一樣,外地人。”
“哦……算了,你的好意我領了,可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事兒。”
“不,守傑,你這回得聽我一次。咱倆曾血脈相連過,雖然現在不再有了,可我跟你的關係不同尋常。我必須幫你走出來,就像當年你幫我那樣。”
我明白她說的“血脈相連”是什麼意思。真沒想到,性關係在不同的人眼裏意義這麼不同。有些人,能為一時衝動隨便找個人玩一夜情,過後形同陌路;有些人,則因此成了親人,彼此關心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