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叫從眾心理,群體無意識。我讀到勒龐的書時,覺得他分析得太精辟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過,魔鬼同上帝在進行鬥爭,而鬥爭的戰場就是人心。”她忽然說了一句箴言。
“是啊。魔鬼同上帝鬥爭的戰場,就是人心……”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我們出去玩了幾個景點,又去了一家旅遊商店,為她挑選了一串做工精致的珍珠項鏈。
我為她戴好項鏈,她對著鏡子看了又看。
“漂亮嗎?”她扭頭問我。
“嗯,漂亮。好一位鏡中佳人,就像愛琴海的珍珠。”
她笑了笑,又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用細長的手指撫摸頸上的珍珠。
我們又驅車趕往山海關。作為明史愛好者,第一次來到這個在明末風雲變幻中占有顯要位置的關隘,我倆都感到興奮。徜徉在天下第一關的古城牆上,流連在當年充滿血腥的古戰場邊,這種感慨隻能意會,無法言傳。
“慟哭三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孫倩回想起那段風雲,“不知道後來陳圓圓與吳三桂的愛情相守了多久?”
“後來吳三桂鎮守雲南,陳圓圓跟著他到了昆明。吳三桂成為雲南王之後,要立她為正妃,可她以出身低賤為由堅決不受。吳三桂的正房老婆性格狠毒,對其他的小老婆加害不少,陳圓圓隻得避禍移居。後來吳三桂殺了永曆帝,陳圓圓非常不滿,兩人關係破裂,甚至,吳三桂一度動了殺心。陳圓圓不得不出家當了尼姑。再後來吳三桂稱帝,又被清兵剿滅。吳三桂死後,陳圓圓也投水自盡了。”
“沒想到這麼轟轟烈烈的愛情,竟然是這種結局。”
“世事無常啊。我想吳三桂愛陳圓圓是真的,隻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愛情隻是他生命的一小部分。人性,太複雜了……”
“叱吒風雲的大丈夫,竟然在節守上不如一個妓女出身的小女子,真令人覺得意外。守傑,要是你,你會不會變心啊?”
“我?嗬嗬,我年輕時也有過野心,但現在沒了。我常想,一生隻做個小老百姓更好,至少能保持一顆平常心,過著卑微但平安的生活。特別是認識你以後,這種感覺更強烈,我不願被任何事打擾,隻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守你到老。至於功名利祿,去他媽的,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假的。”
她笑了,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來,守傑,給我照幾張像吧?”
傍晚回賓館吃了晚飯,她提議到樓頂平台上看日落。我跟她一起來到樓頂平台,發現起風了,海風呼呼地刮著。為她照了幾張以大海為背景的照片之後,我收起相機,把她緊緊攬在懷裏。
此時的太陽,已失去了白天的威力,像半個煮熟的雞蛋黃,懸掛在離海麵很近的地方。
盡管中國大陸處於太平洋的西岸,但山海關一帶的海岸線幾乎與維度平行。我們住的這個賓館位於一個岬角,從我們這個方向望去,居然還能看到日落大海的景象。隻是,我們看到的並非一望無際的大海,而是一半陸地,一半海水。
海風掠過海麵,一浪一浪,交彙湧動。日光在海中的倒影,被波浪撕扯成無數金黃色的碎片。
我看了看孫倩,用手幫她捋了捋被吹亂了的秀發。
她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遠處金光閃耀的海平麵,專心致誌地等候著太陽的沉淪。
在太陽接觸到海麵一刹那,海麵仿佛要擁抱似的稍微向上一躥,與日光相接。然後,夕陽慢慢地在朦朧中融化,先是缺了一角,繼而變成半圓,接著剩下一個小小的拱形,最後完全消失。
我用手摁了摁她的肩膀,示意該回去了。
她卻動也不動,失神地望著海麵。
我隨著她的目光眺望,天空、海鳥、浪花、礁石、沙灘,還有一隻漁船,擱淺在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