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如此?那聶無羿當年就是在五郎關設伏,而依家弟所,那孩子就是在那關外的觀音岩下撿的,時候和地界都對。再者……”孫氏又朝前後顧看一眼,“今兒燕王妃眼我講,老爺臨死前交給她一幅畫兒,是依夢境所繪。”
“畫的何物?”
“是懸崖上的一棵古樹,還那孩子繈褓就銜在那棵樹上。她派人照那畫去尋了,那樹果然就長在觀音岩上。”孫氏得目露惶恐。
周婆子聽得瞠目結舌,硬是摽著口齒吞吐:“這……真真兒的是個邪門種子。”著,便掂起手來,急得直叼促,“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怕個什麼?一個黃毛丫頭,還能叫她吃了不成?”
“老身倒不是怕她如何。”
“那是什麼?”
“老身是,方才那女人,該不會就是賈氏吧?”
“我,您老許是驚糊塗了。那賈氏若是活著,不早就找回來了?那是個罪舉子的婆娘,夫家姓景。”
“這麼,那賈氏應是死了?”
“依我看,必死無疑。”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後頭作何打算?要不再使喚個人……?”周嬤嬤比劃著,意思是要斬草除根。
孫氏忙回應:“不到萬不得已,斷不可輕舉妄動。要是派去的腿子被人拿了,指不定會引火燒身。況且那聶無羿至今未見死活,叫人始終難得安生……後頭的事,一麵先觀瞧燕王妃那兒的動作,一麵使人留心盯著這頭兒,伺機而動吧。”
“如今看來,眼下也隻能如此了。老身回頭就去吩咐個可信的腿子來盯著。”
“不用,眼前兒就有現成的。”孫氏著,已將眉目挑向了界寺。
周婆子當下領會,“明白,老身這就進去將他尋來。”著,便抬起腳,篩著胯骨去了。
再另一頭,多栽軒,園內班舍。
蕭氏正坐在坐墩上,手裏正掂量著此前燕王妃送與妙錦的玉珠墜,朝對麵站立的妙錦厲目問:“老實交待,這珠墜是打哪兒弄來的?”
妙錦一臉無辜地:“娘,錦兒沒有謊,這東西真是一位姐姐送的。”
蕭氏眼神瞟著她,一麵托那物件兒朝她比劃,一麵對她:“這話兒破大兒去,娘也不信。那姐姐與你素不相識的,卻為何要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莫不是……?”蕭氏話到嘴邊,又怕傷了孩子心,因此便生生咽了回去。
可妙錦早就猜出下話之意,問道:“娘,您該不是懷疑這珠墜是錦兒偷來的?”
蕭氏一撇嘴巴,將眉眼朝別處一轉,“娘可沒。”
“您雖沒,可我猜您就是這個意思。”著,轉身走向床榻,並打枕邊摸起一本書來,又朝蕭氏拋來一句“您若不信,直管去問智聰和慧聰二位哥哥。反正本姑娘行得端,坐得正……躺得也安穩。”接著,便一頭仰在榻上看起書來。
蕭氏眼珠子一轉,頓將話風一轉問去:“原來,你又上廟裏野去了。近日,我就瞧著隔三差五地往那跑,也不知你搗得哪門子精怪。”著,便起身朝她故意提起腔門,“問就問,我這就去到那廟裏叫智聰給我好好念叨念叨。”著,便緩緩出了門去。
“壞了,娘這一去,智聰哥哥不定又會亂嚼舌頭。到時,我喬裝混進府學的事兒,定然要露出湯水來……”妙錦這般想著,便“騰”地翻身下床,連跑帶喚:“娘,您等等。”
妙錦追來時,蕭氏已行至園中。她耳朵拿著妙錦的步子,又故意快走了兩步,直引得妙錦追上前來,一麵拉她一麵央求:“娘,您就別去了,錦兒餓了。”
蕭氏故作氣惱,指著她額頭:“你少跟我這兒打碴子,可是你心虛膽怵了不成?”
妙錦鬆開她的胳膊,撅嘴道:“好好好。那珠墜是我撿來的成嗎?”
她這一,蕭氏當即假氣變作真火,正欲斥責於他,回頭又見園丁役婢正在眼前來往,便又壓下聲來:“末了你還是了謊話。”著,便拎了她的胳膊,望園外走去。
妙錦執執拗拗被蕭氏拉出門來。蕭氏便俯身對她:“娘自到大,莫這名金貴玉的,就是人家針頭線腦的也從未碰過。你倒好……”
妙錦急了,立馬抽出手來,抱起懷:“士可殺,不可辱!沒偷就是沒偷!”著,自顧撅起嘴巴不理她。
蕭氏瞧她那模樣,頓又哭笑不得,笑罵道:“唉……一個毛丫頭,還‘士可殺,不可辱’。既然你跟娘賣斯文,那娘就送你句俗套子——沒做虧心事,莫怕鬼敲門。”話剛出口又覺刮連了自個兒,於是便又改了口,“不對,是‘沒做虧心事,莫怕人敲門!’”完,一轉身大步流星地去了。
妙錦原本還抱著膀子端著架兒,回頭卻見蕭氏當真朝界寺去了,便連呼帶喚地追了過去。
這母女二人一路上拉拉扯扯,拖拖拽拽,沒消一盞茶的工夫便來到了界寺。欲進門時,正趕上寺中擊起茶鼓。隔著門檻望去,又見各路僧者紛紛朝法堂而去。
因生怕擾了寺中佛事,蕭氏遲疑片刻,還是決定離去。於是便拉著妙錦欲行返回,正巧回身時竟見那智聰剛送別孫氏回來。三個人相遇時,妙錦頓覺事情不妙,於是忙笑盈盈朝他寒暄買好。智聰抬頭見蕭氏也跟了來,手裏還拿著那副珠墜,一時也猜出幾分來意。表麵上,便也煞有介事地還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