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三回 廢中書霸主集皇權 賄上將良臣受鴻賞(3 / 3)

徐達聽此一,隻作慚愧賠笑。

“此事好辦。這漢夷聯姻,乃利國安邦的好事,就由朕替你作主了。想你那大夫人怎麼著也得給朕個麵子不是?”

徐達搖頭,故自菲薄:“家有悍妻,匹夫難為呀!”著,又朝朱元璋揖手拜謝,“微臣多謝皇上成全。”

“噯,何必跟朕客套?”朱元璋一麵笑應,一麵思量,旋即便是一番錦上添花,“胡人姓氏多拗口,朕就代皇後收其為義妹,再賜一漢姓如何?”

徐達喜上眉梢,忙拜謝:“臣代其母女謝過皇上!”

朱元璋聽此言,頓時一怔,漸漸又開懷大笑:“德不愧我大明飛將軍呐!朕萬沒想到,竟與弟妹結了桃李?”

“正是。”

“至於這姓氏嘛……有女子西來,懷寶貝而至……”朱元璋略作思忖,之後又興興道來,“朕就賜其漢姓為賈氏如何?”

徐達喜不自勝,應聲道:“皇上神來之喻,徐達如獲至寶。”

朱元璋順勢道:“你府邸本就人丁眾多,況今又喜得一室妻女,恐是眾身難棲。此前,朕欲將先前所居吳王府邸贈與德,你卻拒納。這幾年,朕已命人在吳王府對個兒以原關帝廟為根基為你另建一府,看來今日該當盡其用之時了……”

徐達向來懂得見好就收,麵對朱元璋這不斷加碼的盛情,實不敢收。於是他慌忙推辭:“臣無功而受此大祿,萬不敢笑納。”

朱元璋豪言道:“噯……德何言無功?你之大功自在朕心!就這麼定了。朕命欽監算過,今日最適喬遷。故而,剛剛已派人前往你府上幫工。這次,德不可再違抗朕的旨意了。”

此言一出,徐達感徹五內,撲通跪地伏首謝恩:“吾皇隆恩,臣無以為報。有生之年定當肝腦塗地以酬聖眷!”

見此狀,朱元璋更為動情,忙起身攙過徐達,望其傾訴:“朕命你,自今日起,凡隻你我君臣之時,不可再拜!德與朕相交已近三十載,應知朕雖手握生殺之權,但絕非昏潰之君。朕更是個懂親疏、知遠近、辨忠奸的大丈夫。倘若因朕近來諸殺侫臣,而使德心生憂懼,離析了你我多年患難之誼,朕定然會抱憾此生啊!”

“君心浩蕩!今日之言徐達定當銘記五內!”著,徐達納首再拜。

卻這會兒,方才那奉茶的宮婢正托著兩碗素羹和幾碟菜出現在暖閣門口,隔著門檻嚶嚶稟道:“皇上,娘娘您與魏國公今日繁務眾多,特命奴婢煮了兩碗晨羹送來。”

朱元璋一麵扶起徐達,一麵笑:“還是皇後想得周全。朕光顧著與德敘舊,卻忘了這檔事兒。”抬手便邀徐達,“朕還有事與你商議,咱邊吃邊。”

徐達自知盛情難卻,索性應了朱元璋之邀與他隔著炕桌坐下。那宮婢先後朝二人麵前奉了食物和餐具,朱元璋動了湯匙先食一口,隨即對徐達誇讚起這粥食與一旁的宮婢:“滋味不錯,這丫頭手藝一向精妙,快嚐嚐。”

徐達嚐過那粥,連連點頭爽讚:“嗯,堪稱羹中極品。”

“這丫頭膳食手藝精湛,且精通茶道,朕就將其一並贈與德了。”

徐達一怔,忙回:“皇上,此女侍奉您和娘娘多年,微臣可萬萬使喚不得呀……”

“德多慮了。朕不是要她去伺候你,而是要她好生侍奉皇後的義妹。再,有朕遣去的人守著,你那大夫人也會收斂些性子不是?”

徐達會心一笑,這才端詳了那宮婢一眼,乍看其容,似是高麗之胚。隻見她雲鬢一點珠花,丹唇亮如露濯,膚如凝脂,眉似彎月,隻是那兩眼秋水隱隱含著些許淒清。

就在徐達打量之際,朱元璋朝那宮婢道:“洪嫣,從今起,朕就將你賜與魏國公了。入府之後,定要給朕好生服侍他家三夫人,她可是皇後的義妹。如有半點不周,朕可要拿你是問了?”

洪嫣欠身施禮,回道:“奴婢遵旨。”

“回去收拾一下行裝,今晚慶童會去魏國公府宣旨,你且隨其同往。”

“是。”洪嫣應下,退了出去。

徐達雖身為武將,但其心思卻非莽夫之輩。伴君多年,他深知朱元璋的性情——其對人向來待之有別。用者必察;奸者必疑;逆者必除——然得其信者必善待;忠其誌者必重賞;慷慨予之必有求。因此,他心中難免暗揣:打自個兒剛進了這殿閣,沒出一刻鍾的工夫,這帝王就連賜帶許地賄了他恁多好處,必是另有他意。他深知,想與這帝王安然共處,就必須直來直去。

故而,待二人這一餐過半之時,他很合火候地先向對方開了口:“皇上,適才您另有他事交待與為臣,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朱元璋一麵夾起筷子菜銜入口中,一麵點頭。

徐達下麵之言,更是推心置腹:“相知多年,在臣心中吾皇最近。無論是出於對江山社稷的思量,還是論君臣私交之情,臣都不願皇上在大局麵前因顧念臣之感受而為難。”

此番由衷之言聽得朱元璋十分感動,於是他探臂在徐達肩上拍了一把,道:“德之言,朕心痛快!”

“德雖一介武夫,但凡事輕重,各中是非尚不愚執。需臣效勞之處,還請皇上明示。”

“好!那朕就與卿直。”他捏著羹匙瞧向徐達,“朕問你,在你看來,在朕諸子之中,哪個最適承繼朕之大統?哪個能有卿這等封疆之功?”

這一問,徐達頓時就明白了朱元璋的糾結。於是,他氣定神閑地道來:“微臣之見,諸皇子中太子朱標最適承襲王位,燕王朱棣最適做安邦之才。”

“為何?”

“依成規,襲君之位首立長;論遠矚,親民安邦當以仁。來日必不同於今時,平下可以武取之,可安下還需以德服之。如此仁德,大皇子俱備。況儲君已定,下應從。”

朱元璋又夾起一筷子菜送入徐達碗內,道:“接著。”

“至於燕王……非是因其為微臣之婿,才拔薦其能。在臣看來,論其武功韜略及馭統之術於諸皇子中堪稱魁首,最適護國安邦。”

這一席話正扣中了朱元璋的心坎。“好啊,好啊!德之見與朕不謀而合。可不瞞你,朕這些兒子中令朕最不放心的就是棣兒。”

徐達笑了,直言道:“皇上之意,微臣明白。您是擔憂燕王那霸功之性,隻怕他日後會生奪位之心?”

朱元璋多年的糾結頓被徐達這一語打散了,於是長舒了一口氣,讚道:“德慧眼呐!”

徐達笑問:“莫怪臣擅揣聖意。皇上此前糾結,是想遣燕王速往北平就藩,又擔心臣會顧念與其翁婿之情而另有護左吧?”

朱元璋聽聞一怔,忽又哈哈大笑,指指點點道:“你呀……簡直就是朕肚裏的蛔蟲!”

徐達拱手,正色承諾:“皇上放心,微臣與皇上同為兩位皇子父輩,定會以父輩之心權衡利弊,以護國之心斟酌輕重。對於燕王,臣定當代皇上善加引導,以正其心。”

“不是代朕引導,而是給朕嚴加管教。北平既有德坐鎮,就當代朕行使父權,萬不能使這子生出半點非分之念。若是時機,你可遣他帶兵出征以做曆練,若其性未端,萬不可輕易委付重兵與他!”

“臣遵旨。”

“有德在其側,朕就放心了!”朱元璋著一聲長歎,“若不是八年前其母碽妃被朕禁足於省躬殿,使其有欠嚴教,今日也就不會累及德勞苦此心了……”

二人所議之事剛到尾聲,就見慶童捧來禮服催促:“啟稟皇上,巳時將至,請皇上換著祭冕,移駕社稷壇。”

“好。”朱元璋於桌上捏了帕子草草抹了一把,“德陪朕同往。”

且隨後那壇祭大典自是聲勢浩大,盛況空前。然於朱元璋夢中已見,以略不表。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