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番外之帝俊篇(一)
從岱輿山的十裏長海裏剛蘇醒過來,他便匆匆騰了雲往東海裏去了。
他曉得身後有個女子站在那十裏白蓮裏,站成天邊晚霞一樣的姿態,笑的勉強卻始終寧靜。
這樣的女子本身就是一種絢爛,她貞靜淡泊,愛上一個人便是一輩子,所以不能輕易辜負。所以他沒有回頭,他感激,但是感激並不是愛情。
他有佳人,在海一方,婆娑迤邐,腹有一子,那是他們的孩子。
這命運裏遲來的降生,他似乎都能想到——該生卻遲遲未生,她愁悶的樣子,應該像個小孩子。
他匆匆趕到東海,卻被一位偏偏地仙攔了去路,那地仙,白衣翩翩,清華少年模樣,名喚爾年。
爾年眼裏望著這位略顯憔悴的神祗,曾賜予自己名姓,死而又複生的遠古神祗,眼底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敬畏,那是一種主從的歸屬。
爾年自然曉得這位神祗心係的地方,因為千年前便是他命自己守在帝姬身邊,他說,替身天劫,不同往以,若有不測,不必尋我,務必直接護送帝姬往龍綃宮去,龍綃宮自會護她周全。
“大人有所不知,龍綃宮遷至南海已有千年。”爾年話音剛剛落地,眼前已然不見人影,他轉身望著煙波浩渺的滄海,微微失神,喃喃道,“但是,小殿下身在普陀山,帝姬大人下落不明。”
帝俊他幾乎掀翻了整個東海,南海的海底,卻不曾尋到常駐他夢裏的佳人,他恨,他恨她不顧念夫妻情分,竟將自己的孩子隨手讓人。
然而,比起恨,他更心疼,心疼她所受的苦,大腹便便,無依無靠,她究竟是到了何種山窮水盡的地步,才肯舍得讓人從腹中將自己的血肉生生剖出來?
究竟是有多恨他,才肯喝下忘川水,究竟是有多恨他,恨到不願意忘記,才會明明已經喝下去卻又逼自己吐出來?
他不顧安涵的阻攔,他依舊相信,良可她隻是躲在某個角落裏,她還在,她還在等著他。
他心疼,他紅著眸子走過每一寸土地,恨不得掘地三尺,她究竟是在什麼地方?
整整尋了一年,她依舊是杳無音訊,天上地下每一處他都走過,卻不知她藏身何處。
那日微雨,雨腳太細,打在傘上也無聲無息,他提著長劍,闖進那漫天的紫陽花裏去,他劍尖直指璣薌細白的脖子,他的眸子裏掀起一層層怒焰,燒成了赤金色。
他問她的時候,眸子裏又忽然凝了冰,令人徹骨生寒,“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你自己?”
璣薌哽咽,眸子通紅,眼角晶瑩,她大聲吼道,“我比她們任何人都喜歡你!我以為你隻是喜歡安素,可是,你也會喜歡別人,也會喜歡一個連仙階都沒有的良可,那你為什麼就不能喜歡我一點?我是龍女,你不喜歡,可以,可我現在是普陀山的玉女,足夠配得上你。你說,我到底差在了哪裏?!”
他麵容依舊冷清,“我早就因了你,體無完膚。可是愛情,從來就不是傷害。”
璣薌的唇角一勾,走近一步,劍尖劃過皮膚,留下一道紅痕,紅痕上有點點血珠溢出,“是我剖了良可的肚子,是我逼她讓給我你的孩子!”她笑得慘烈,淚珠花了妝容,“你三萬年前可以誅我一次,你現在也可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