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曾照鏡子,身邊的屬下中包括紅綰也沒有一個人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已經許久不曾在別人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一個人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反而更不敢直視別人眼中的自己。
可就是這一雙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將他整個人多年來黯淡無光的心點亮,讓他似乎在漫長的幽暗中找到了一個方向。
他伸手,撫上這雙漂亮的眼睛,嘴裏卻調笑道:“怎麼,我昏迷的時候你對我百般體貼,醒過來就想翻臉不認人了?”
“沒有!”
戚纖絡撐著床沿打算起身,沒想到她的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的手扣住,戚纖絡越是想起來,兩個人之間反而貼得越緊。
他深邃的眼睛一直看著她,仿佛想透過這雙眼睛將她的心思看透,戚纖絡別開眼去,雙頰帶粉:“你究竟要看到什麼時候?”
“昏迷的氣候,我還以為這次醒不過來了。”
他動了動身子,將剩下的半邊床挪了出來給她,隨後才慢慢道:“可是隱約能感覺到你一直在我身邊。”
冰山冷臉男也能開始說情話了?戚纖絡一笑:“我們兩個就是俗稱的孽緣,你看看哈,每次我生命垂危的時候都是你在救我,而每次你出事兒的時候呢,又剛好是我救的你,所以我們兩個全然算是平手,誰也不欠誰的……”
“是你欠了我!”他圈住她的脖頸,下頜抵著她的頭發,莫名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隻要有她在身邊,他總能安心。
這些年他一直都生活在冰冷和猜忌裏,即便是周圍親近的人也不能窺探他的心事。唯獨她,以一種特立獨行的形式做派,一點一點的驅散他周圍的冷漠,甚至是走進他的心,帶給他久違的安穩。
“說清楚,我哪裏欠你了?”戚纖絡可沒察覺到他的細膩動態,抬頭問他時,正好撞上他的下頜。
軒轅寧天的蠱蟲才剛剛解開,身體還很虛弱,即便是被她輕輕一撞,也忍不住吱了一聲,戚纖絡趕緊替他揉了揉:“你沒事兒吧?”
“沒什麼!”將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本就大,包住戚纖絡的小手還有剩餘,他將他的手放在唇前輕輕一吻。
這是極其珍視的一吻,不帶有絲毫的情欲,有的隻是一抹安靜與淡然。
“睡吧……”軒轅寧天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往他的胸前一帶,隨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解藥與蠱蟲在他身體裏化解透支了他整個人的體力,戚纖絡看著他恬靜的睡顏,不禁心情大好的勾了勾唇角。
她雖然不太喜歡談戀愛這件事本身,但是目前似乎並不排斥這種兩個人之間相知相惜的感覺。
而且經他這麼一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好像就這樣塵埃落定了一樣,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是夫妻……
想到這裏,戚纖絡的勾起的唇角加大了弧度,予以回應一般地回抱著他,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軒轅寧天已經不見了,但他睡過的地方,床褥溫熱,想來是剛走不久。
“少穀主有事要回鬼穀一趟,讓你先自行回京,他隨後就到。”
想著剛才軒轅寧天吩咐她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麵上帶著一層暖意,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少穀主,心裏那種動蕩不安的情緒也是越來越重。
雖然戚纖絡解了困擾少穀主多年的噬心蠱,可是她總覺得如今的少穀主身上多了幾分仁慈,而這幾分仁慈,在少穀主的大業中必定會影響他諸多決斷。
這個女人,果然還是不能留在少穀主身邊。
紅綰的手不著痕跡地摸上了係在腰間的銀鞭。
“小姐,我回來了!”
房門邊,赫然傳來一道男聲,循著男聲望去,那人一雙與少穀主如出一轍的黝黑漆瞳正審視地盯著她手間的動作。
眸色一深,發出明顯的警告。
紅綰的手默默地放下,重新環抱在胸前,冷哼一聲,飛身離開了這個院子。
“戚苜,你怎麼過來了?”
他的背後還背著一個小包袱,看樣子是打算來辭行的,戚纖絡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穀主不日要回京城,我自然是要隨時隨地保護穀主。”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多出了把劍,一劍加一個包袱,再加上他這一身幹練的紫色行裝,還真像一個久未出山的江湖居士。
看她遲疑了片刻,戚苜趕緊補充道:“穀主不會武功,長老們都很擔心穀主的安危,我就在暗處暗中保護穀主,絕不會給穀主添麻煩!”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戚纖絡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能得一個免費保鏢,她哪會不樂意,趕緊道:“以後你就待在我身邊,諒他們也沒本事來惹我了!”
她這裏跟著軒轅寧天得罪了不少人,正打算從他那兒順著人手過來保護她,沒想到就自動送上門來了一個,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戚纖絡笑了笑,朝著門外喊道:“靈姝,收拾東西,我們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