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可笑,自己的路還要走下去,活到這份上,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是一個蛹了。當然我得脫下這又肥又大又鬆弛的外衣。脫下這外衣,我才是個蛹。也就是說,我不停吐絲織殼,就為了把自己織成一個蛹。這是沒辦法的事,這是我必須要走的路、要翻得坎。就好比閔凡利後來和那紅衣女孩結婚一樣,他們組合了一個家庭,後來他們為孩子的事發愁,為柴米油鹽發愁,為工作和人民幣發愁,他們和我一樣,也成了他們自己的一個蛹。
以後的路是什麼呢?自己的這大半輩子,除了吃就是織個殼把自己圈起來,我究竟做了什麼?仔細想,隻做了一件事,吐絲?——結那個把自己束裹起來的殼。我常常皺著眉頭想,難道,這就是人生的目的?
再想想那個叫閔凡利的家夥吧。他開始是上學,後來又寫了一些自以為能教育人的一些狗屁文章。其實是滿紙的荒唐言。他本是農民,可不會種地,首先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農民;後來又當工人,可不會操作機器。後來當官,當著當著把自己當腐敗了當“雙規”了並當進了監獄。從監獄出來後,開始想幹些不出汗的活計,想來想去,想到了寫文章掙錢。懷有這種心態的人,能寫出什麼錦繡文章?就算是好文章,連他自己都教育不了,還能教育誰?生在這個浮躁時代的人,哪一個不比他聰明?有時他還自我感覺良好。看看他周圍的人,哪一個不比他虛偽?那一個不比他張狂?那一個不比他狠毒?
我雖是個蛹,可我很清醒。雖然我把自己圈起來。目的還是為了讓自己走出這個殼。我雖是個蟲,但我沒忘,我是一個動物。
動物最終的目標是什麼:那就是繁衍。想到這,已成為蛹的我豁然開朗:原來活著的目的在這兒啊!
我要好好地在殼裏修養調整自己。我知道走進了殼裏還要把自己再走出來。一個蟲能進殼不是本事,關鍵是要從殼裏飛出來。我就想那個叫閔凡利的家夥,光知道寫,寫那些隻有幾個和他一樣家夥叫好的東西,實際上,他的那些作品都是文字垃圾。在這個被稱為地球的塵世上,一天能生產幾列車。他還當寶貝似的,可笑極了!看到他如癡如醉的樣子,我知道,他這是進入了寫作的這個殼,沒有從中走出來。
可我不能像他那麼呆傻。上蒼就給我這短短的五十多天的時間,在這期間,我還有一個事情要做,無論如何,我要把自己化成蝶。
這是一個艱難地蛻變過程。這次的蛻變和前幾次地蛻變不一樣:那幾次隻是休眠一下,褪下自己那越來越小的外衣;而這次的蛻變是從一個蟲向一隻蝶、是從爬行向飛舞地轉變,它是是質的、是靈魂的。這次蛻變是漫長的,需要生命的四分之一的時間,在繭殼裏的時間裏,我好好地思考了自己和今後的道路。我想到了飛翔。啊,那是多麼充滿誘惑的景象啊。
為了飛翔,為了在天空展開自己的雙翅,就是受再大的磨難,值!
我剛化蛹時,體色是淡黃色的,通體嫩軟,漸漸地變成黃色、黃褐色或褐色,皮膚也硬起來了。經過大約半月左右的時間,當我的身體又開始變軟,皮有點起皺並呈土褐色時,我就將羽化成蛾了。
這一次的蛻變讓我曆盡艱辛,當已成蠶蛾的我啄開繭殼從裏麵飛出時,你看到的將是一隻飛翔的蝶。當然,我專門飛到了閔凡利的書房,看到該同誌正在書房裏抓耳撓腮,在為一部作品人物的命運絞盡腦汁,在為那個故事的發展挖空心思。我知道,他這樣的人,永遠生活在他自己編織的繭殼裏,走不出來了……
這時身邊飛過一隻雄性蠶蝶。那是一隻英俊的男性,是我心儀的王子,我知道,我得走向他。走向他,我才會交合,才知道交尾地歡樂,我的的生命才會飽滿,才會充滿光彩……
幾天後,我產下我的孩子,他們是比芝麻粒還要小很多的受精卵。他們靜靜地躺在一張紙上,看著他們,我清楚,我的使命完成了。當然,我的時代也終結了;當然,我也很累;當然我真該好好歇歇了。於是,我閉上了眼,我看到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