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大凶,諸事不宜,見血則破。
“江洋大盜丁九重,罪在不赦,於九月十三午時,當街淩遲,以儆效尤。”
這二十六個字洋洋灑灑的貼在金陵城外城牆的告示牆上,圍觀的百姓綿綿不絕,人群中,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草草看了一眼告示,又壓低了頭上的鬥笠,牽著那匹黑馬在城門遲疑了一番,不知是要進城還是要出城。
“你,幹嘛的?”一個守城的小校問道。
“額……”這男子明顯思索了一番,“我是城西的,趕著出城。”
聲音不算滄桑,也不算老練,但卻顯得中氣十足,十分成熟。
“那還不趕快走,想著大爺我請你呀!”說著,那小校舞了舞手裏的寶劍。
那黑衣男子未再言,隻拽了拽馬韁,朝著城外而去。一襲黑衣,一匹黑馬,仿佛他的世界再沒其他顏色,後頭看了一眼這高聳的城門,嘴角卻掛著那麼一絲傲慢和不屑。
—城北—在秋日的晚霞,凜冽的秋風,雖不比冬天的寒風刺骨,但足以使人不禁打起了寒顫,放眼周遭的行人,不由地裹緊了身上的衣衫,生怕寒風碰到他的每一寸肉。
不遠處的那個黑影,越來越大,還是那一人一馬,那個長身玉立,英姿颯爽的少年俊彥,悄然推開了在這北郊唯一的小客棧那扇白楊木板的店門,牽出他那視若性命般黑漆似的名駒,仰天長長吸了口氣,寒風,很快地就衝進他火熱的胸膛裏。
他嘴角掛著一絲混合著傲慢和譏諷的微笑,倏然牽著馬,馬跡在雪地上留下一連串蹄痕,馬鞍旁掛著的一件沈重的物件,雖然被嚴密的包在油布裏,然而當它們撞擊著馬鞍或是馬鎧時,仍然發出一陣陣聲音,而這種聲音,很明顯地可以讓人聽出那是屬於一件鐵器撞擊時特有的聲音。
他,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此刻根本沒有任何人願意冒著寒冷站在這秋風裏。但若有人知道他是誰時,那情況就會大不相同了。他依然牽著那匹馬,但他似乎從不舍得去騎。
這客棧本就不大,因為是在郊外,正常人都到金陵城裏的大客棧去住了,但這個客棧似乎從來不缺生意,而且今日的客人顯得格外的多。客棧已經住滿了旅客,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院子裏的馬廊,已經有幾十匹上等的好馬擠在哪裏。東麵的屋簷下,斜插著一麵醬色鑲金邊的令旗,被風吹得蠟蠟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麵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然,是個人都看的出來,那是江湖上某一個地方的幫派,已經在此住下,於門上插上幫派令旗,那是江湖上的禮節,一來,是向當地的英雄好漢打聲招呼,是以讓人知道,這是哪裏的幫會,向此地的龍頭問聲好。二來,則是告誡其他人,這地方住著哪個幫會的人,莫要沒事找事,撕破了麵皮,誰也不好看。這令旗一插上,除了存心找茬的人,一般都是相安無事。
客棧前麵的飯鋪裏,不時有穿著羊皮襖的大漢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就故意敞開衣襟,表示他們不怕冷。
他到這裏的時候,客棧裏連一張空鋪都沒有了,但他一點兒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這世上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畢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飯鋪裏找了張角落裏的桌子,要了壺酒,慢慢地喝著。
他酒喝得並不快,因為酒是好東西,慢慢咀嚼其中若辣若甜的味道,比昂頭狂飲更有滋味,若是把酒當做水喝,那簡直是糟蹋酒,倒不如直接喝水痛快。
壺中酒將盡,天色漸已黑。
那店小二終於走了進來,站在他身後,道:“南麵的上房已空出來了,也已打掃幹淨,少俠隨時都可以休息。”
他像是早已知道他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好似的,隻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遞給那小二,隨之問道:“你這店裏,可是來了漕幫的人馬?”
過了半晌,那店小二,左右打量了一番,方道:“的確有漕幫的人住在這客棧裏,像是特意到這來,不似買賣商隊。”
黑衣人又道:“哦!他們的頭兒是誰?”
店小二答道:“正是那漕幫的當家,賈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