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不禁想到,若是初雪大人還在世,由他來教導初月,隻怕是再合適不過。
想她當初,一切隻為活下去,如那沸騰的濁水,心裏沒一處想法是良善的,可便是這樣,潛移默化中,初雪大人將她教成了現在這般,汙濁沉澱,清澈上浮,有善心,有狠心。
王一閉了閉眼,想那麼多做什麼,隻管護著便是,幼苗經風雨,才能成參天大樹。
初忙著收拾換下的繃帶,將一應物品收好,便起身向外走去,剛一開門,就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初月“呀”的一聲,手裏水盆差點沒丟了出去。
“做什麼慌慌張張的,你又不是不認識。”
王一無奈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
早在初月還沒為她包紮好時,她就已經察覺兩人出現在門口了,初塵是刻意給她提了醒,而另一位,顯然是武藝不精的神醫穀之人。
初月不好意思的吐吐舌,衝著門外兩人歡快的打招呼:“初塵哥哥,初藝嬸嬸。”
初藝道:“慢些,別摔倒了。”
初月邊跑便應道:“我知道的,初藝嬸嬸。”
兩人步入室內,一見王一模樣,初塵立刻轉過身去。
王一直覺好笑,她雖說隻穿了中衣,可她還是披了外衣的,怎的這初塵生怕她賴上他似的。
她掃過初塵,看向旁邊,是位美婦人。
長發盤起,麵色紅潤,眼角稍有些紋路,可卻絲毫不影響她的氣質,王一視線下移,落到她的手指上。
銀針用的如何,且看一人的雙手,手上要是沒功夫,什麼針法也是廢的。
力、勁、氣、意四者融合,才是上乘,可卻也得“鬆”,神醫穀中她看到的不少人雖然可行針,能行針,可是,看到她眼裏,也隻是能走針罷了。
可這位,打眼一看,似乎是嬌柔無力,十分無害的美婦人,但看她行走間足下有力,力過膝至胯,又上腰,自腰上頸,頸直肩平,似處處無力又處處均有力。
她不由歎道:“若是自小習武,隻怕現在江湖上又多一號人物了!”
初藝失笑,“自打我一進門,姑娘便將我從腳開始打量了個遍,像是想要將人刮了般,竟是沒想到,最後得出來個這般結論來。”
王一坦然麵對,絲毫不懼美婦人的調侃,慢悠悠道:“想來,夫人出手,針到病可除啊。”
初藝一愣,她的涵養功夫十分到家,不然也不會在被王一打量時從容自得,可聽聞被這般推崇,也一時有些拿捏不準。
王一看出她疑惑,主動道:“夫人應知“俞募配穴”,對於施針者,要求極高,稍有不慎,五髒六腑皆會有損。”
初藝暗驚,臉色稍沉,若說先前她隻是覺得這人是個練家子稍懂醫術,能看出她骨骼適於練武,那麼在她說出這句話後,初藝對於她之醫術已經有了些許認知,恐與她隻高不低。
初藝不言語,走上前去,兩指覆上她之脈搏……
片刻後,她收回手,訝然道:“你用何種方法壓製於此?這傷勢隻怕是被你養成現在這般模樣的吧,我自認若是你初始傷勢,我做不到如你現在這般,你要我做什麼?能養到現在這般模樣,已是我所不可達,若是如你所說,背俞穴募穴下針,隻怕以我能力尚不足以……”控製。
初藝剩下的話沒說出口,看著床上那姑娘的眼神,她說不出……
王一淡笑:“你隻管下針,其他有我。”
初藝美目瞪圓,手指一緊,“你可知,稍有不慎……”
“五髒六腑俱是有損。”王一接下她的話,“我自是知道,隻要下針穩準,無礙,我已有章程,隻需夫人為我下針。”
是了,她自是知曉。
初藝垂眸,她指間稍顫,她知她絕非害怕,而是激動,為醫者,疑難雜症,未知草藥,便是他們上癮的源頭。
她抬眸時,雙眼亮的泛光,直直的看著王一:“你寒勁入體時日已久,依我看來,需的慢慢來。”
王一搖頭,“七日,我會為自己施針護著心脈,背後便交於夫人了。”
初藝再驚,眉頭蹙起,帶著隱隱的擔憂,“我需的準備一番。”
“自然可以。”
王一輕笑。
初藝轉身便走,看著王一那模樣,她怕她會忍不住罵她是瘋子,她的意思十分明確,她有法子,隻是她自己無法為自己在背後施針罷了。
初塵當即跟上,未出門便問道:“娘親,這是何意?”
王一臉上笑意漸消,這人竟是初塵的母親麼?!
不由內心苦笑,初雪大人啊,欠你的已是還不清,如今,卻是又欠了與你有些幹係之人的,可要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