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落。”信從李相宜手中滑落，她怔在原地。
臉上的麵紗飄落，她從晴朗的月光裏看到水中朦朧的猙獰倒影。
早知道，不該一時心軟，不該相信星月這個女孩的。
她一直以來堅守的平靜被她打破了，如今，為了小落，隻有唯一一條路，那就是離開這個平靜的地方，回到曾經掀起腥風血雨的世界去。
“是要現在離開嗎？”玉無涯問。
“你早就看出來了。”李相宜道。
“是，我知道她不會傷害小落的。”玉無涯道。
“可是，你明明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對她有所防備。”李相宜衝玉無涯吼道。
“那是因為我不想再看你這樣的消沉下去，或許，星月說得對，你這麼些年根本就是在逃避，或者你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我不想看到這樣子的你，你和他之間，的確有著一個未完的約定，等到你和他見了麵，確定了斷所有的一切時，再回來也不遲。”
“連你也這麼認為？”李相宜悲哀的道。
“這麼些年，你過得不開心，就算是小落，也不曾讓我由衷的展露歡顏，我想，如果你不解開這個心結，別說是一輩子，再過幾年，隻怕你就要鬱鬱而終了。”玉無涯歎息道。
“都是為了我好。”李相宜看向玉無涯，嘲弄道。
“也算是為了我自己吧。”玉無涯道：“就如同星月所言，你放不下他，所以你永遠也不會接受我，就如同他放不下你，永遠也不會接受別人，隻有你們把所有的話挑明了，見了麵，了卻彼此心中的遺憾，或許一切才算是真正的圓滿了，不管是否在一起。”
“也許你說得對，可是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包括潘玉。”李相宜道：“我是不會去見他的，我會出去，把小落帶回來，到時候，離開這個時候，尋找一個更清靜之地。”
說完她轉身而去。
玉無涯知道她怨自己了，不由得歎息著搖了搖頭。
或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隻有他才明白，這些年來，她過得有多痛苦和隱忍。
李相宜徑直上了船，沒有回去準備任何多餘的東西，她要在進京之間將小落追回來，她沒有回頭看玉無涯一眼，玉無涯苦笑了一下，永遠都是這樣，她在前，他在後，他永遠的凝望著她的背影，而她永遠也不會回頭，不管她往前的理由是什麼，但是，他永遠都不會成為她回頭的理由。
心痛了嗎。
一陣陣的撕扯著的感覺。
感情這個東西，還真是磨人啊。
玉無涯看著她離開以後，緩緩緩緩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沒錯，這些年他一直在治療自己的腿傷，斷掉的筋脈其實在兩年前就已經複元了，隻不過為了不讓她心中有太多的愧疚，殘廢是他留在這裏陪她的最好理由，而如今，她要離開這裏遠行了，隻有站起來，他才有資格繼續的保護她，追隨著她的腳步。
玉無涯活動了一下多久沒有動的雙腿，還好，輕功還如從前一般的好。
愛一個人，當真是卑微到如此啊。
白影飄飛，一如多年前的那般，不染纖塵，仿若一個神祗從天而降般，落在青山綠水之間，追逐著前方的那一艘小船。
玉無涯心想，若有一天，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不知道是會愛我，還是會恨我。
欺瞞了你這麼久，就是為了讓你心裏好受一些，身有殘缺的不止是你一人。
碧水青山，兩岸猿聲，李相宜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預感，此番離開了以後，似乎就再也不能回來了，這山穀裏的一切，都將離她遠去，她用來保護自己的堅硬的殼，還有她習慣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都將化為雲煙遠去。
而前方等待著她的是什麼，一切都是未知。
更痛的是，遠離了山穀一步，離那個人就近了一步，離曾經的傷害就近了一步。
那些死去了的人，隨著嘩嘩的流水聲，漸漸清晰在她的眼前。
慕容風，慕容越，豔無雙，冷香雪，秦霸，聶纖纖，這些曾鮮活的生命，陪她走過所有痛苦歲月的人，一個個都已經葬身在了崖底，她這些年也曾找過，可找到的隻有村民們口中摔得粉身碎骨被埋葬在小山包裏的人，她去看過那些墳墓，相信了他們死去的事實。
也悲痛過，後來這種悲痛在時光裏被平靜的假象所包裹，而今，一層一層的假相剝落，傷痛再次如影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