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宰相書
月日,貢士張某再拜上書於相君黃合下:某聞宰執之重,百於機宜。貢士之列,一於有司。鹹欲越扃導誌,瀆於相公者,率不過速於求用矣。若言從中,行從正,雖有越扃,相公必謂儒職也,非罪也。苟詭戾怪險,迷懵自高,相公雖不罪之,匹夫之義者不由也。
某匹夫之好義者,欲頌相公事業,相公事業,布在人口,陳於宋史,頌之便佞也。欲論終古致治之跡,即相公盡知之。欲縱辯奇譎,邀於相公,即儒者恥之。欲較時事,感動相公,殆非布衣之職。一欲自導其愚,幹於相公,伏望湣憐之。
竊念某少也賤、生九河間,左右無賢戚之助,力學著文殆十七年。家貧無書,必俯伏人門以觀覽,每一思親,即千裏自至,餘無廢時。其間賢於己者,破囊從之,不肖者縱連幾儲膻,並笥發帛,內隱寒餓,不為前顧也。又謂仁義禮法,便世之府,從而成文,大乖體律,好古之願止於是。以某之心,播於文章某之行播於知友,豈敢專守匹夫,縱適河曲,偷安於聖時哉。遂期鄉書,趨來闕下。恭以天子文明,將拂猥濫,故宗伯大夫之門不可易入也,野儒樸文不可易聞也。進故無倚,退將不武,是故直書狂愚,幹犯嚴重,亦未知獲儒職也,儒罪也?恭以相公建造太平,啟導賢路,若片善可采,獲受其賜,則寒素幸甚,死生幸甚。臨紙皇恐,書不能盡。某頓首。
寄張太玄書
洛陽張九,狂不似我,而道機筆力,偉卓神妙,屢奉清論,醒人心脾,時聞綴章,驚動豪俊,談歡未幾,違離如何。仰在今秋,為我仕進,榮諸侯貢賢之籍,解天子仄席之慮。狂生今來,亦有此意。況大丈夫內明外潔,氣盛骨強,方當驅智勇以代天工,豈可懼朱紫而樂雲泉者哉!炎涼屢變,氣候增淒,西望英標,隱若魂動。故洛神宅,山川氣清,秋原葉下,秋閣月午,時忽相思,寄我鳳凰闕下耳。
答馮華進士書
茂才足下:昨日曲承惠顧,次示種李二進士新文四章。危坐諷吟,竟夕忘倦。英槩之氣,駭人神魂,不知其然而然也。故少有老成之風,嘻,可畏也,詞有複古之誌,又其難哉。觀夫貞良持便於用者,有若寧州石硯銘。故詭時之流罪之,小能致明於大者,有若挑燈杖讚。故汲賢之君預之,賦塚宰之職,酌致君之道,有若甘棠頌。故偷薄之臣誨之,歌讚帝德,以告成功,有若洛都鳳樓頌。故纂堯之績大之,非命世豪傑,何能及是歟?得謂韓柳之下升堂者也。虎子七朝,已見食牛之氣,鳳雛五色,即登王者之瑞。努力自負,佇俟大來,門弟子若是,師其如哉?某亦何人,敢議臧否,徒進樂善欽才之誌。二三子詳察之。不悉。
與蘇員外書
員外足下:某聞古之士有感人知遇,以至殺身者,豈徒然哉。嘻,知人之心易為義,欺人之急易以惠,惠與義,古人資以殺身也。某誠蒙弱,不迨古人,明惠之下,寧無感心哉。
某幼專事儒,積未知變,本之以言行,窒於利舌,卒而為文章,用鮮時態。十年於今,無求知於王公大彥之門者,愧有所未至也。複不能曲事辭氣,為小郎輩取容哉。故窮病湮厄,步走千裏,其窮可固也,其誌不可變也。
足下鑒量有斷,存念下流。始則怡色劇談,誘以勵行之節,終乃翦榻開館,待以殊士之禮。在乎所感則深,而所愧益厚。何者?與人之安而義及之,君子也,待人之安而力不報之,廢民也。某之所懷,寧忍愧惕。
伏況足下,相門遺芳,稟操特異,敦仁義於是,辯世道於是,文彩彬煥,為時命臣。某所祗陪,無一補効,豈不與廢民同哉?昨日不遠京師,載異門館,雖足下信其無他,而同類見罪於某,曰:「子之誌行,將膚偽何?且京洛貴門,待子非薄,而屢去之,將何以出身為帝者之臣歟?」某即曰:「以獨客之職,而邦國之事責之,是乃可乎?」退唁身世,不覺悲歎。大丈夫行年三十,不能自立,而獨終日戚惻,處人簷下,信乎末者也。矧複上露恩紀,細碎鄙懷,其可略也。
闊奉談笑,將逾浹晨,感遇之私,戀戀曷已。諒犬馬之何効,而鬆栢之有心。聊布尺書,用宣欵素,庶幾詳察之。不宣。某再拜。
大名府請首薦張覃書
十月十四日,應鄉貢進士舉張某,謹再拜獻書於小宗伯席間;昨日公府試罷,羣口騰議,以某名在張覃之右。雖未知實,恐惕無量。竊以張覃者,內實敏直,外示謙和,樂貧著書十五年,未嚐一日變節;事繼母恭懼,猶初授教時,一家熙熙,有若太和之俗矣。且魏大都也,萬人畢詞,謂之君子。況郝馬魏之輩,十年往來,相與探討,某也不佞,心常慕之。明公下車在近,計部旋遺,將以某之文近覃之文,未若覃之德遠某之行萬萬也。竊敢僭冒,聞於視德,惶恐,惶恐。
抑又聞古之取士也,先以德行聞,今之取士也,先以文辭聞。古之得士也鮮,今之得士也眾。畢藉其用,克歸於真,故周設俊造,專德行可進也,漢定四科,參眾善可進也。迄於有唐,大正貢部,偉行奇業者盡取之,非行而文詞者亦取之。流於百世之下,將為不易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