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交通發達,信息交流迅速,人類的包容性逐漸擴大,有些事情見怪不怪,大家也就不認為怪異而加以接受。親子關係也是如此,各人有各人的見解,每家有不一樣的生活理念,從而發展出不相同的親子關係。
薩提爾教授明確指出:在許多關於人類曆史的研究中,發現在某一社會不被允許的若幹情況,在另一社會卻成為大家接受的社會製度。譬如我們的婚姻是一夫一妻製,可是一些其他國家,卻容許一夫多妻。同樣在中國,有男女合婚,也有以女性為主的走婚方式。人與人相處的藍圖,是由於每個社會的不同而設計的,並沒有什麼對或不對,而是合適不合適而已!
最好的方式應該是促使自己更加真實,更有“人”的味道。中華文化首重成己,就是希望人人都重視修身,然後以既修之身來從事齊家的神聖任務。以成年人來說,男女之間關係最為密切的當然是夫婦,其次是父母子女,再次為兄弟姐妹。以此類推,按著由親而疏、由近及遠的原則。遠古時代,子女隻知道自己的母親,卻不知道父親是誰,從而造成血統混亂,社會秩序也難以維持。所以夫婦必須慎始善終,長期好合,才能夠進一步促使父子親、兄弟篤,獲得家庭的快樂與幸福。
中華民族的情感特別豐富,不但對生活著的人有情,而且擴展及已死亡的親屬,乃至和自己完全沒有親屬關係的古人以及他們的事跡。宋代大詩人蘇軾在他的妻子死後十年,仍然念念不忘,在《江城子》中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感人詞句。不像現代人妻子死亡,不久便續娶一個更年輕更貌美的,還說什麼“大丈夫不可一日無妻”。
儒家思想的要旨即在人情至上,對人情十分尊重和珍惜。春秋二祭,表示對已故父母及先祖的情分。父母慈愛,子女孝順,加上兄弟友愛,更是家庭中重情的表現。孔子的學生宰予,曾經批評守喪三年太久,認為一年就夠了。孔子問他:“父母死亡不久,自己能夠吃好的、穿好的、過好日子嗎?”宰予回答:“當然可以。”孔子說:“你心裏過得去,就按照你自己的辦法去處理。”儒家重情,表現在充分尊重每一個人的選擇。我們常常把古人的言論解釋得十分固定,絲毫沒有彈性,以致食古不化,曲解了原意,這才引起很多的誤解。
孔子罵宰予不仁,譴責他對父母無情,卻又不幹預宰予的選擇,認為其心安就可以,也是對弟子的一番至情。當年墨家極力主張廢除喪葬儀式,孟子依據惻隱之心,為葬禮提出辯護。他說:“遠古時代,父母死亡以後,隨便丟棄在溝裏。隔了一段時間,偶然再經過棄屍的地方,看見許多蟲聚集在一起,吸吮腐爛的屍體,覺得非常難過,不敢正眼相看。於是走回家裏,拿出鋤頭、鏟子,把屍體用泥土掩蓋起來。對父母的親情完全表現出來,這才稍微心安。”他認為棺槨的目的,不是為了排場,而是不忍使死者的肌膚直接和泥土接觸。人子的情分,便是對死者雖死猶生的態度,把人性的尊嚴提高到異於禽獸的地步。
對於禮俗習慣,孔子主張“從眾”和“特立獨行”兼顧並重。能夠入境隨俗,順從當時當地眾人的習慣,最好從眾;若是堅持特立獨行,孔子也給予相當的尊重。但是,從眾的和特立獨行的都應該安分,不要彼此幹擾,以維持社會人群的和諧安寧。偏偏現代社會,以新奇怪異為新聞傳播的重點,給大多數從眾的人們造成很大的不安,卻反過來自稱“弱勢族群”,希望大多數從眾的族群接受他們,並進而欣賞他們,好像要搞到以這些少數又少數的特立獨行作為競相仿效的對象才肯罷休。請問這些極少數的人士,跟大多數人有情嗎?夠尊重嗎?少數人特立獨行,若是低調進行,不引起大家的注意,當然可以接受。如果極力炒作,以偏為正,豈不影響了媒體作為大眾傳播,有益世道人心的根本作用?但是,我們借著可笑的“平衡報道”,徒然把極少數和大多數不公平地等量齊觀,各派代表侃侃而談,好像已經發展到勢均力敵的態勢,更加製造了大家的不安。少數的特例,原本不足以形成什麼氣候,經過不妥當的媒體報導,反而變成潮流趨勢,豈非可笑?
親子關係也是如此,盡管各個社會有其不一樣的設計。我們要麼不要在當地生活,要麼最好入境隨俗,以從眾的心態來塑造自家的親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