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想到祖父手裏的書散落在地,耷拉著腦袋打鼾睡覺的場景,就忍不住想笑,那時候的祖父總是很可愛,嘴巴微張,鼾聲雷動,還不時咂巴下嘴……我有好幾次甚至趴在祖父身邊,看他垂著眼皮,喉頭上下滾動,好奇的去摸他來回滑動的喉結……

被祖母的話一下勾起了我腦海裏存著的祖父打鼾睡覺的場景,竟然一個不小心“撲哧”笑出聲來。笑完立刻後悔,膽怯的吐著舌頭,偷偷看祖父一眼,祖父氣的虎目圓瞪,罵我,“你還笑!”

“不笑你還讓她哭!”祖母幾乎毫不遲疑的跟祖父對著幹,“還沒說完你呢,一大把年紀,總跟年輕人打牌就算了,你還跟人家一起去摸魚,啊?是你摸魚還是魚摸你!掉水裏也不怕被鱉咬死,你羞不羞!”

祖父氣的呼呼隻喘氣,卻麵有窘色,想必是被祖母戳了痛腳……

“你就護著她吧!非等哪天她野出了事你才知道後悔!”祖父氣呼呼的來了這麼一句,甩袖而去。

我才悄悄吐出一口氣。

不好意思的摟住祖母的脖子,撒嬌的喊,“祖母~”

祖母白了我一眼,戳了下我的額頭,“你呀!”

我“嘿嘿”的笑,可祖母卻正色問我,“你跟祖母說實話,大過年的不回家,幹嘛去了?”

“沒,也沒幹什麼……”我腦子急速運轉,想著搪塞祖母的借口,“我就是覺得挺新奇,你看所有人過年都要回家,但也有不回家的人啊!我就是想試試這種感覺~”

“真的?”祖母懷疑的問。

“嗯!”我重重點頭,“真的真的,當然是真的,比珍珠還真!”說著把手裏的行李箱打開,對祖母甜笑,“祖母,我還專門給你選禮物去了呢!”

祖母是信基督教的,至於具體哪個流派我就不清楚了,所以我每次回家都會給祖母買和基督教有關的禮物,這次也不例外,我看中了一款玉石十字架,手感極佳,不是很好,也不過幾百塊,嗯,不過可不敢跟祖母說,一個十字架花了好幾百,那樣會被祖母罵死,說我浪費。用祖母的話說就是,信主隻要誠心誠意的祈禱,是真心信教就行,不必花那些曠廢錢買些外物……

我真想說,祖母你這勤儉節約的居家好習慣,每周做禮拜時會不會把那帶頭的牧師給氣著?

幫祖母把十字架戴在脖子上,笑著誇祖母好看。

祖母低頭不停看項鏈,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口中卻不饒我的說,“你就會糊弄我,我一個身子埋進土裏半截的老太婆了,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祖母別胡說!您在我心裏一直是最好看的!”我抱住祖母,心中有些酸澀,眼角瞥到祖母頭發中已經夾雜著不少白發,黑白相間,顯出灰白的顏色來。懷裏的祖母很瘦小,很輕,讓我心中一痛。祖母,已經老了啊!

她的皮膚都鬆弛了,軟趴趴成波浪線耷在臉上,脖子上,手背上,軟軟的,沒有一點彈性,頭發更是灰白夾雜,額頭上堆滿了皺紋,渾身上下,都在昭示著,祖母真的已經是的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