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長亭(2 / 2)

回憶起年幼提起兄長時的自豪感,回憶起年幼時受到了委屈時找到兄長,回憶起那時候阿耶不允許自己接觸自己妻子時,賀蘭楚石仍舊可以清晰的記得,那時候兄長對於自己的鼓勵和安慰笑臉。

自己的這個哥哥,可以說除了自己賀蘭楚石開外,沒有人會再了解他。對任何人,他總都是笑嗬嗬的,不論是誰、立場如何,他都會是笑而不語,什麼情緒都不會表現出來。便如天邊的雲,軟綿綿的,即使在你麵前,你也是對他無可奈何,自然也沒有辦法對他發火發怒起來。

可如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他的立場又還能得到保持,並且清晰地表現出來;那些書生們人雲亦雲、隨波逐流的性子,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影子!對此,作為弟弟,年幼的賀蘭楚石自然是真心的羨慕與崇拜,他甚至認為,長大後的自己也可以像哥哥一樣。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逐漸開始明白,自己大概是永遠也無法成為哥哥那個樣子了,因為他愈發地討厭別人評價自己“越來越像他的大兄了”!

自己是自己,是賀蘭楚石,不是他賀蘭越石!

原本是對兄長的憧憬與崇拜,由此便是轉換成對哥哥的不爽與不甘!你賀蘭越石是賀蘭家的接班人,是一個才貌雙全的十佳好青年,自己賀蘭楚石隻是你的弟弟!這樣搶走自己所有的風頭不算,我承認自己比不上你,可為什麼偏偏還要對自己這麼好?阿娘臨終前的囑咐?顯示你賀蘭越石的十全十美?還是你對於自己這永遠也比不上你的弟弟的居高臨下的憐憫?

所以,雖然沒有那種表現於言表的冷嘲熱諷,可是賀蘭越石與他的每一次談話,每一次賀蘭越石的勸告,都儼然是變為了賀蘭楚石耳邊的教訓,那話語裏麵,全部都是輕視與瞧不起。如此,賀蘭楚石自然是聽完就走,甚至有幾次是話說到一半就轉身離開;感性的衝動下,兄長話語中是否有值得他重視、聽取的地方,也被他忽略掉。

而事實上,賀蘭越石在他們同齡人這一輩中,頗為有名著實不假,但賀蘭楚石也沒有他自身想象中那麼沒有名氣。雖說一直都是被兄長的光芒掩蓋住,賀蘭楚石卻也有自己的特點,並非他自己的那種妄自菲薄;雖然說,那武力上的鋤強扶弱,會變為是那種所謂的盡惹麻煩。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一段時間,圈子裏隱隱傳著“賀蘭兩少年,文武光門沿”的說法。可惜,後來發生的一切,不得不說,令人扼腕。

“作為兄長,是爹娘給的順序,改變不了,所以我隻能為你操心。至於阿耶,你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不善於表達感情,對於弟弟的咆哮控訴,賀蘭越石沉默一陣“與弟妹好好過日子,等到侄兒出生的時候,他還是咱們賀蘭家的人”

“你什麼意思?賀蘭越石你什麼意思?!”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著,賀蘭越石的話,使得賀蘭楚石忍不住猛地衝過來,拽起他的衣領將哥哥提起來,拚命地搖,整張臉都漲紅掉,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你這刀子捅得恨啊,簡直是殺人不眨眼啊!你賀蘭越石這是嘲笑我賀蘭楚石是個不孝的畜牲是吧!譏笑我在阿耶病重甚至臨去那一刻,都沒有讓他見我最後一麵是吧!諷刺我在阿耶葬禮那天都沒去看他最後一眼是吧!”

“我隻是希望你不要難過,阿耶他已經原諒你了,我也是”任由著弟弟搖晃著自己的身體,賀蘭越石始終直視著弟弟通紅的眼。

對此賀蘭越石早已做出來決定,拋卻阿耶與阿娘,他賀蘭越石終究是放不下這位弟弟。

而賀蘭楚石不出所料地怔了一怔,隨後卻是放開賀蘭越石,雙拳拚命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受傷的野獸般嘶吼著“放屁!你們忘掉了,可忘不掉!你們會原諒我、寬容我,可我過不去!我這裏過不去!我賀蘭楚石過不去!一輩子也忘不掉,一輩子也過不去!我想逃避,可一輩子也逃避不了!那是我賀蘭楚石犯下的罪!”

無力地撐著欄杆,賀蘭楚石一隻手捶著自己的胸口,心裏是撕心裂肺般痛苦。聲音嘶啞掉,又把牙狠命地咬在一起,無聲地痛哭;可任憑賀蘭楚石是渾身劇烈顫抖著,卻無可奈何。

他可以怨恨著自己的哥哥,他可以怨恨著那些將他當做賀蘭越石弟弟的所有人,他卻無法怨恨自己的父親!同樣,他可以給哥哥道歉,他可以給天下人道歉,卻又無法與父親說一聲“孩兒錯了!”

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賀蘭楚石,注定了要在悔恨與自責中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