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進行到這個地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僵局――長孫嘉慶類似於表忠心的話語孫道自然不會全信,而孫道已經不耐煩的態度也清晰地表達出來。
於是整個房間又隻剩下那搖曳的燭火作為唯一動態的存在,充當著暫時的主角。
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聲音打破了這種時間仿佛凝固了的感覺。
“雖然有必須效忠之人,可是本官還是有所怨所恨之人!”
還是長孫嘉慶首先打破僵局,可是這次有所不同,隨著長孫嘉慶的語音落下,坐下來的孫道幾乎立即就直接抬起了腦袋來。
因為這樣的意思太過明顯――長孫嘉慶還是想要繼續談下去!
看來這樣的機會卻是難得,不僅是孫道,長孫嘉慶也不願意就如此錯過。
所怨所恨者應該是兩類人?
“所怨者誰?所恨者又是何人?”
難得如此直接,孫道自然也不會再費言廢語,畢竟對於談判對手直來直往一直都是孫道努力想要做的,雖然實際上多是爾虞我詐。
“所忠者君!”負手埋首看不清變化,下筆卻是用力,長孫嘉慶握緊豪筆的右手已經開始顫抖“所怨者也是君!”
揮豪筆墨,長孫嘉慶書寫得很慢,卻愈發用力,彎曲的細毛在宣紙上摩擦出輕微的沙沙聲,然而即便如此,這幾個字竟也穩重大氣,獨具風範。
如此寫下這般字樣,長孫嘉慶卻並未停筆,緊接著另一張紙繼續書寫著,隻是速度明顯地比之前麵要快上許多,仿佛是狂怒的決堤之水找到了宣泄之口,衝鋒般飛泄而下。
“所恨者,長孫無忌!”揮灑自如,長孫嘉慶毫筆流順提出孫道預料之中的名號。
而且之前所怨者李世民,孫道也並不意外,盡管他沒有料到竟是這般。
照史實與自己了解的軼事來看,與長孫順德有恩怨糾葛的也隻有這兩人了。當然,孫道指的是值得一提的人物。
所以孫道還在等著,等著長孫嘉慶的後話。
“亡父長孫順德,自太上皇起兵以來便在一旁輔佐,雖然有些自誇自傲的因素,可還是可以說為大唐建國立下汗馬功勞!所以被拜任為左驍衛大將軍,受封薛國公!”
一流似水,長孫嘉慶的筆速越來越快,換行時重重的落筆似乎是在象征著他內心的跳動,因為那一身勁服下寬廣的胸膛正在劇烈起伏著。
“參與玄武門兵變,與其他諸公共同擊討息王餘黨。以此得當今聖上食邑一千二百戶,並被賜以宮女!聖上對亡父信任有加,有時為了便於處理政事,就讓他夜宿於皇城中書省!”
這樣透著掩飾不住的驕傲與自豪,至此長孫嘉慶揮筆的氣勢卻斷然轉換了風格。
“雖說子不言父過,可後亡父坐事除名,實屬應得,身為臣子,我無話可說!然後來亡父痛定思痛,反省自身,被聖上重新啟用後,放下身份架子認真辦事,嚴明於紀律!”
“雖一時疏忽再次違法卻並不至於丟官除名,蓋因長孫無忌小題大做,以至再次受得如此大辱!”
仿佛是完完全全的憤怒無處發泄,長孫嘉慶手中的毫筆陡然間斷裂,然而他並沒有停下,一把搶過孫道手邊的筆,左手扶住木桌埋首繼續!
“順德這種人沒有慷慨的氣節,卻有兒女之情,現在得了病,咎由自取有什麼值得問候的呢?”
“陛下私下親口所言!”至此筆筆如陷重鉛,房間內彌漫著陰沉壓抑的氣息,下筆之人的鼻息也隨之明顯地紊亂,胸口依舊劇烈起伏著,慢筆如畫“長孫無忌這畜生,竟快馬加鞭將此訴之書信送至病重家父床前!”
最後一筆剛剛落下,好似有些承受不住,長孫嘉慶右手訊即反手把筆壓於掌下,微微顫抖著的雙臂支撐著身體,彎腰垂首劇烈的喘息著,而且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呼吸更是愈發地急促起來。
“我怨陛下的苛刻,我恨長孫無忌的狠毒!”這樣過得片刻,長孫嘉慶發出了野獸一般瘋狂而淒厲的低吼。
也許是這聲音太過可怕,孫道懷中酣睡的小女孩兒也下意識地微微皺起了淡淡的眉,而後往下縮了縮脖子。
孫道卻依舊是不變的神色,燈光下側臉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同時雙眼也是閉著。
單單如此,並不足以使孫道完全接受,因為他本身也可以編造出一段家國慘事並表演的惟妙惟肖!所以他想要的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痛哭流涕,要想取得信任,必須拿出足夠的證明出來!否則一切都隻是虛幻!
因為孫道不可能有李世民那樣的胸懷!
因此他在等著,等著長孫嘉慶重新平靜下來,來表明自己立場真實性的資本!
而也許是有所領悟,在平複下心境之後,長孫嘉慶得意的笑著,笑得足夠的放肆與猙獰!卻令孫道頓時間變了臉色!
雖然他提筆寫下的,僅僅隻有兩個字!
“飛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