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山將這些錢幣都歸整了一下,結果並不是趙嘯風說的那樣有兩百來塊,那幾百塊紙幣和首飾不算,光是銀洋就有三百來塊。
齊遠山將這些錢幣一部分重新裝進了口袋,然後指著留在桌上的那一堆大洋說:“這裏有袁大頭一百八十多塊,我想把這些錢分給那些死去的弟兄的家裏。隻是錢還是太少,現在東西越來越貴,這些大洋給那些家屬,每戶人家連十三塊都分不到。”
趙嘯風指著那個裝銀元的口袋說:“那就把這些也都加上,我留著沒用。”
齊遠山說:“這裏麵的鷹洋沒有袁大頭值錢,我想把它們留給那幾個受了傷的弟兄,特別是那幾個傷得重的,弄不好他們裏麵還會有人殘了,該給他們一點本錢好下山謀生。大清龍洋倒是值錢,但是太少了,頂不了事,就先留著吧。你是不是去和大當家的說說,讓山寨給死去的弟兄們發的安家費稍微多一點。”
趙嘯風想了想說:“我去試試吧。要是以前應該沒問題,但是最近山寨的進項不多,人又比以前增加了幾十個,今後用錢的地方不少,大當家的不知道能不能答應。”
趙嘯風把箱子蓋上,依舊放到了床下,然後對齊遠山說:“遠山,這些錢你先拿去,我明兒就去找大當家的說這件事。”接著,他雙手捧住了頭,自責而悲憤的說,“都怪我,太大意了,沒能提防小鬼子來這一手,那些死去的弟兄都是因為我。”
齊遠山知道這時候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沒用,他隻有轉開話題,於是放低了一點聲音說:“嘯風,今天這件事我覺得有點奇怪,你想過沒有?小鬼子是設了個圈套沒錯,可是他們對我們埋伏的地點也判斷得太準了點吧?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可是又想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裏?你能幫我一起分析分析嗎?”
趙嘯風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從自責中緩過神來,他緊鎖著眉頭想了許久,最後搖著頭說:“我想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的,應該是我們在縣城的眼線上了鬼子的當了。長庚這人你也知道,他是不會幹對不起你我的事情的。”他所說的長庚姓陳,在家中有危難之時得到過趙嘯風的幫助,後來趙嘯風出錢,讓他盤下了一間臨街的小屋,開了一家煎餅鋪。這家煎餅鋪就位於原來縣警察局的斜對麵,陳長庚和他老婆帶著個年幼的女兒,成了趙嘯風安插在城裏的眼線。
齊遠山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也想不出有哪裏是值得懷疑的,即便有一些懷疑的地方,沒有真憑實據僅僅是臆測,他覺得還是不要說的為好。
趙嘯風看出了他的猶豫,就說道:“遠山,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出來?你可別有事瞞著我,以咱倆的交情,你有什麼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像個老娘們。”
齊遠山想想也對,他和趙嘯風之間的關係,確實和山寨裏的其他頭目之間不一樣。他也相信趙嘯風是個正直的人,也知道輕重,遇事有時候有點衝動,但還是能聽勸的。於是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山寨裏的人?會不會有人有意或者無意把我們伏擊的消息透露出去?”
趙嘯風愕然地看著齊遠山,但是對方顯然不是在開玩笑,他心中怵惕起來。他調整了一下心跳和呼吸,這才說道:“這個我沒有好好想過,不過以我的看法,這好像不太可能吧?且不說山寨的弟兄會不會這麼不顧兄弟情義,就算是有人想要這麼做,那他圖的是什麼?又是怎麼來得及把消息送出去的?遠山,弟兄們死傷這麼多,你我都不好受,可是要懷疑山寨裏出了內奸,我怎麼都不相信。你有沒有什麼真憑實據?”
齊遠山搖著頭說:“就是沒有真憑實據,我才隻是在這兒和你說說。我隻是感覺不大好,總像是山寨裏要出大事一樣,有點心神不寧。”
趙嘯風說:“這幾天你累了,加上弟兄們受了損失,心裏好過不了,過幾天就會好點的。這話你跟我說說不打緊,可千萬別再對其他人說。”
齊遠山說:“這個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好了。可是我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我們還是小心為妙。”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最後像是下了決心,這才繼續說下去,“這次我們和八路軍分手的時候,那個蕭政委特別提醒我,說是這次小鬼子的行動有點不一般,他也讓我們提防一點自己人。俗話說‘旁觀者清’,蕭政委又是個及其精明,見過大世麵,也打過大仗的人。我總覺得他的話說得有點道理,我們還是加一份小心的好。”
趙嘯風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你說得也對,小心無大錯,我們以後都留個心眼就是了。”
兩人又說了些明天要辦的事,看夜已經深了,齊遠山這才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間。這一夜,他們兩人都知道,隔壁房裏的人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夜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