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身入官場的展昭,必須說錯——包大人鐵麵無私,不論羅成犯案的背後有多少隱情,羅成到底犯了錯,將整個開封的官員牽扯進來。

龐太師一狀告到聖上麵前,雖是為包大人添堵,同時也將此事置於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但,羅成錯了嗎?

展昭不願說違心的話,所以他沉默以對。

羅成見他這模樣就知他心裏在想些什麼,笑得開懷:“哈哈,展大俠不愧是南俠展昭,即便身入官場,也不如那些人一般……”

“不,你錯了!”女子清麗的嗓音斬釘截鐵,在空寂的院中劃開一道亮光。

羅成的笑戛然而止,轉向院中唯一有人的房間。

那裏還未點上蠟燭,依然一片漆黑,可他卻仿佛能看到那個說他錯的人,眼神如出鞘的劍一般鋒利。

“敢問姑娘,老夫何錯之有?”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展昭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同時,他也在心中發問。

房間門開了,向晴語倚著門框站立。

一身紅衣在夜色中不甚明顯,麵色蒼白,她咳嗽了好幾聲,抬起頭時,那雙杏眼裏發出的光卻有著全然不同的炙人心驚。

“羅莊主,你錯就錯在不曾將這件事稟告楓橋縣所屬開封府的包大人,你錯就錯在妄圖以一布衣之身與那些貪官汙吏作對,你錯就錯在……輕信他人之言!”

“轟”,天邊一聲驚雷落下,襯著羅成的臉色慘白如紙。

他退後了一步,訥訥自問:“老夫錯在輕信他人?”

展昭快步過去,攙扶向晴語,扶著她慢慢走了出來,也發現她的腳踝腫成兩個大小。

“不!老夫沒錯!”羅成踏著步子,說一句進一步,“老夫是楓橋縣的再生父母,沒有老夫,就沒有如今的楓橋!老夫沒……”

“錯!”向晴語厲聲喝道,打斷了他。

她倚著展昭單腳站立,絲毫不損氣勢,“羅莊主,你說你沒錯,可曾想過,你做的這些並不合法?紙包不住火,倘有一日,被人發覺,你如何麵對楓橋百姓?如何麵對那些依你而生之人?”

“你可以拍著胸脯說沒錯,可以挺著胸膛赴死,你大義凜然,可又曾想過,四年來始終認你為再生父母的楓橋,楓橋百姓又該如何?他們用著你不知從哪裏得來的不義之財,得知真相之後,他們可還會日日安心,夜夜安寢?”

羅成愣在原地,他竟忘了,他竟忘了!

“羅莊主,你隻想著改善楓橋百姓的生活,卻忘了,改善他們生活的方法很多,可讓人幸福的辦法卻隻有一種。”

隻有一種?

羅成怔怔地望了過去:“什麼?”

向晴語笑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羅成低聲念著,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

捫心自問,開山、送石、鋪路、雇人,他的所作所為不是讓楓橋百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

是啊,不是的。

為了吸引眾多百姓前來楓橋定居,他大撒錢財,隻為善人之名名揚千裏。這番作為雖有些成效,但依然是不勞而獲之財。

羅成自嘲地笑:“想老夫年近六十,一腳已入棺材,竟不如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看得清楚。”

一聲不吭的展昭忽地笑了,插了一句:“一直以來,她都看得很是清楚。自知曉此案,她的心中早已認定羅莊主有問題,或許,那時便早已認定您是犯人了。”

“哦?”羅成詫異挑眉,“可是如此?”

向晴語瞪了展昭一眼,展昭無辜眨眼,她無奈承認:“是的,我從始至終不信這世上竟有如此善良之輩。恰逢觀音盜竊案發生,我便想著來此一看,包大人便讓展大哥隨我而來。”

包大人?

能指派南俠展昭的,也就隻有開封府的包拯包大人了吧?

“原來如此。”

羅成釋然,敗給斷案如神的包青天,他也不冤。

天邊又一聲雷,閃電藍光頻頻,烏雲陣陣凝聚而來,刹那間,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

展昭右臂一收,把向晴語納入懷中,為她遮風擋雨,“羅莊主,事已至此,明日啟程,與展某一同前去開封如何?”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老夫既已輸給你們,便不會逃脫該有的罪責,然而……”羅成抬頭,睜著眼,雨滴落入眼中微微泛疼,可他依然倔強地不肯閉上。

不會吧?不會的……“不!”

眼見羅成手一動,從袖中抽出什麼,向晴語往前邁了一步,剛好是歪了腳踝的右腳,這一下出去又是一扭。

展昭及時攬住她,卻也失去阻止羅成的機會。

兩人再一抬頭,羅成已轉過身來,腰腹間插著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大片的血跡在灰色的衣袍上暈染開來,觸目心驚。

向晴語咬著唇,語音顫唞:“羅莊主,上開封,你並不一定會死。”

可如今,羅成那一刀插得極狠,極深,正中要害,已阻斷他自己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