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這樣把孩子的母親趕走了,天,沒媽的孩子有多可憐你知道嗎?”莫寒撫額,有大喊的衝動。
“你就是他母親。”完顏煦定定地望著她,眼中浮現著輕蔑與殺意,“忘記你肩膀上的傷是誰送的了?若不是看在她生養有功,本王決不可能留她。”
完顏煦湊近了,粗糙的指腹刮摩著她細膩的臉龐,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自己都舍不得動的東西,她卻敢動手,我怎麼能忍得?”
指責的話語就在喉頭,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立場說出。她隻能保持默然,看著眼前英武的男子,她發覺,其實一直以來,她都不曾懂過他。
馬車平穩快速地向前趕路,這條路,已走過許多次。
“去奉州之前,我想先到函沙穀。”
“為何?”
“去見故人。”
“你在那麼個鬼地方也有故人?怕是你到之前,那故人就已入土了。”心下煩躁難耐,完顏煦止不住嘲諷。
莫寒沉默了許久,才艱難開口道:“請王爺成全。”
“不錯。”完顏煦滿意得拍了拍她的臉頰,笑道:“你要去哪裏,本王都陪著你,隻要你高興。”
前路茫茫,不知何時是歸期。
卷五:一代繁華如昨日
剖白
奉州城西十裏是赫赫有名的函沙穀。
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但凡進了函沙穀的人,至今未有能活著走出來的。
這是一座死穀,亦是一處采石場,大部分囚徒都被發配到此處做工,而後,隻見人進,不見人出。
花重金買通了穀中獄卒,莫寒提著食盒裝扮成來為獄卒送飯的妻子,荊釵布裙,身後站著身材魁梧的胡爾諾,在春日柔和的陽光下,望著在不遠處衣衫襤褸身形佝僂的男子,久久不能言語。
不知站了多久,興許是日光太過刺眼,莫寒將食盒轉到另一隻手臂上,提裙緩步上前。
“柳二哥。”輕輕喚他,細微的聲音被埋沒在嘈雜的采石場裏。
等了許久,柳錫輈才似不經意地回頭,瞥見莫寒暖融融的笑,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沒有扯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柳二哥,吃飯啦。”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仿佛隻是在家中招待客人,沒有采石場上漫天的哀戚與叫罵,亦沒有柳錫輈布滿胡渣的臉和淩亂不堪的發絲,歲月不曾溜走,痛苦不曾走過。
莫寒蹲下`身子,從食盒裏取出一碟油光發亮的水晶蹄膀,還有色澤鮮亮誘人的紅燒肉,布置好碗筷,方仰著頭,眨巴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柳錫輈,笑意滿滿,“愣著幹什麼,快來吃嘛,我可都緊著油水多的帶來了,嗯,這紅燒肉不錯,怎麼?你不信……”見柳錫輈依然不動,她立馬將筷子倒置,夾起一塊晶瑩透亮的紅燒肉扔進嘴裏,砸把砸把油膩膩的嘴唇,眯著眼,十分享受地說道,“不騙你哦,真是很美味。嚐嚐嘛。”
柳錫輈緊繃的麵容略微放鬆,結果她舉高的筷子,蹲下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好吃吧?”莫寒抱著膝蓋,喜滋滋地看著柳錫輈優雅的吃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快活些,盡量用笑容告訴他,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
柳錫輈並未把飯菜吃完,留下了一大半,用莫寒的帕子包好,擱在懷裏,隨即將油膩的嘴角用髒汙的袖子隨意一擦,正色道:“有事?”
“想再問你一次。”莫寒低頭收拾碗筷,沒有勇氣去看柳錫輈此刻的神色。◎思◎兔◎在◎線◎閱◎讀◎
掠過莫寒低垂的頭,柳錫輈看著前方跌跌撞撞跑來的小男孩,溫和地招手引他過來。“一個半月前,我親眼看著七旬老夫死在采石場上,爾後又被拖走,棄於山後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