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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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
昨天工廠出糧了。大智決定了豁出去,把他辛勤了幾個月的工資花了,買了一架照相機。
他一邊拿著嶄新的照相機在手裏看,一邊滿臉笑容地想著:“照相機從小對我來說就是昂貴的奢侈品,隻有用過肖婷的,卻沒想過會有擁有的一天。社會不斷地發展進步,人們的生活水平也不斷地提高。”突然,他收斂了笑容,心裏也歎:“生命中的一切不斷地在變化,既有你沒意想到的東西在來,便有你沒意想到的東西在去。”
他把照相機掛在脖子上,騎著單車,行駛在沿江的堤圍路上。
天空一片寒冷,多燦爛的太陽也隻讓人覺得它有心無力地照耀著,
“哢嚓”小蔡拍了一張相片;
一片茫茫的天空,不知道說是萬裏無雲,還說是霧靄凝天,“呀——”的一聲尖叫,一隻孤身單影的鳥兒在天空飛過,
“哢嚓”也拍了一張相片;
輕呼輕呼的寒風吹著,江麵泛著一粼一粼的銀波,
“哢嚓”;
路的另一邊是田野,大智還記這裏是一片蔥鬱的草坪,還有牛群在吃草;而今野草稀殘,滿地枯黃,更沒有牛影,隻有一個殘破的牛棚,
“哢嚓”;
幾棵樹木,葉子落盡,禿枝如一把把鐵叉,刺著天空,
“哢嚓”。
大智一邊拍,一邊回憶著昔日和肖婷拍照的情景,才發覺到夏天與冬天的景色截然不同,夏天裏枝繁葉茂、生機盎然,而今冬天卻是萬物蕭條,一片蒼涼。
他下了車,推著單車,走下堤圍,走到菜田裏,也依著那次的路線行著,故地重遊一遍。廣袤的田野上,沒有耕作的農民,也沒茂綠的農作物,隻有枯黃的根莖和幹土。
大智的眼裏是一片空蕩、平坦,突然發覺眼角邊的遙遠處有點金亮,便轉頭望去,原來是那尊“鎮洪石”。他頓然興奮起來,因為正值萬物蕭條的冬天,終於有了一個值得拍攝的景物;他也便推著單車奔跑而去……,
“哢嚓”。
大智凝看著這尊神石:它依舊地沐浴在陽光下,神態依然,色澤不改;大智猛然回想起肖婷曾稱它作“永恒石”,才恍然大悟,也拍案叫絕,不禁感歎:“石頭雖為無情物,但又有誰能經得起歲月的剝削和摧殘?原來,人還不如一尊石頭。”甚想:“如果我可以化成一尊石頭,哪怕是曆著嚴寒酷暑、日曬雨淋,我亦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
大智一直依著昔日的路線行著,便離開了菜田,走到了魚塘。
魚不好過冬,每臨嚴寒之際,魚塘就會進行一場大規模的刮魚,把魚塘的水抽幹,把魚徹底捕撈。十幾天前,漁民們捕撈的魚一桶接一桶,幾乎應接不暇,桶裏的魚又肥又美、生猛蹦跳,漁民一個個笑逐顏開,場麵一片歡騰。
而今休漁了,眼前的一眼眼魚塘,魚沒有了,水也被抽幹了;因冬天的北風幹燥,隻見塘底的淤泥已幹涸得呈龜裂狀,景象十分荒涼。在耳邊響著的不是那悅耳動聽的漁歌,而是北風的呼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