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聰明才智,其實在多數的公司裏都得到了高層領導的賞識,而一遇到平級的日本人,一些人便將這聰明才智視為一種威脅,利用等級意識上的所謂“權利”,千方百計地加以遏製。
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做過這樣一個闡述:在日本的公司裏有一個有趣的怪圈,它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建立並維持著一套優良企業秩序的是另一群優秀並且可親的日本人,而絕不是那些天天和自己在一起工作的智力平平、處處欺軟怕硬的“鬼子”。
齊和廖,說不出哪一種是消極的,哪一種是可取的,這些都可以歸結為與日本社會無法融合而產生的悲哀。
鼠疫檢查
隨著日本經濟不景氣的一步步深化,找工作不容易,辭去一份工作也變得不那麼簡單。在日語學校上學的時候,同學裏有一個叫陳麗的四川女孩子,她的經曆一直令我回味。
陳麗聰明伶俐,但在打工的事情上卻一直不順利,有時竟連續一兩個月找不到事做。來日本半年的時候,她告訴我終於在澀穀站附近找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工作,工資雖然不高,但因為工作時間長,月收入可以應付目前的學費和生活。
偶爾經過澀穀,想順便看看陳麗,便走進了車站邊上一間擠在高層建築中間的咖啡店裏。咖啡店的地段非常好,是相約等人的好去處。坐下不到10分鍾就可以發現,店裏不僅客滿,而且流動量極大。陳麗跑到我桌前的時候,我幾乎沒認出她來。她紅裝素裹,腳登一雙運動鞋,一副要去參加馬拉鬆比賽的架式。
“你摸摸我的脈,能賽過縫紉機的速度。老板守著收款台一步不離,又不舍得多雇人,上下四層的咖啡店隻有兩個服務員,像這店裏的老鼠一樣上躥下跳。找到這份工作真是見鬼了!”
“店裏有老鼠?”我驚得手裏的叉子險些掉到地上。
“你沒看見這店裏的裝潢有多簡陋嗎?就是因為地段好,不愁沒有客人,所以老板一分錢都不肯多花在改善環境上。店裏的老鼠比人還多,晚上安靜的時候還會在杯盤之間竄來竄去。那天早晨幾十隻老鼠在房頂上折騰,老板娘偶爾來一次,以為是地震了,連忙鑽到桌子下麵。我說別害怕,是老鼠搬家呢。老板娘尷尬地笑了笑,竟然說老鼠也挺可愛……”陳麗還想再說什麼,已經有兩桌客人在招手了。
我聽得不寒而栗,連忙放下還剩下一半的咖啡和點心,到外麵一直等到陳麗下班。
陳麗說她已經向老板提出過辭職的申請,但老板以沒幹滿三個月為理由,提出的條件是或者陳麗自己找一個接替者來,或者從工資中扣除三分之一作為培訓費。
“我不能再害別人去受罪。但幹滿三個月,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陳麗最後一句話說得有氣無力,不像她一貫潑辣的性格。
幾天後我接到陳麗的電話,說她感冒很重,讓我到學校後替她請個假。課一結束我就趕到陳麗的家裏,因為她在電話裏的聲音非常虛弱。
我陪陳麗去了附近的一家私人醫院。在日本看病,平時都盡量避免去私人醫院就診,為了多盈利,私人醫院常會小病大治,特別是牙科,一顆蟲牙不讓你去個六七次是不會補上那個小洞的。
因為陳麗的體弱,我們走進了最近的一家私人醫院,應驗了許多人遭遇過的經曆。
中年醫生先將陳麗的病診斷為流行性感冒,仿佛又覺得過於草率,便細細地詢問起陳麗的日常起居和生活環境來。當聽說陳麗打工的店裏有老鼠時,醫生的眼睛放出了光。“這麼嚴重的症狀,需要檢查一下有沒有染上鼠疫。”他把剛剛開好的藥方收起來,連開了幾張化驗單。
“這個鬼咖啡店,非得要了我的命不可。”陳麗幾乎哭出來。我將信將疑地陪著她做了各項檢查,結果全部正常。
醫生也露出放心的笑容,又拿過早就開好的那張藥方,“還好,隻是感冒。”醫生淡淡地說。
交費的時候,一共收去了陳麗1萬1千日元,隻是為了看一個最常見的感冒。
陳麗拿到收費單時的驚訝是不難想像的,但那隻是幾秒鍾的事。她很快便返回到醫生那裏,用半生不熟的日語請醫生給她開一份檢查過是否感染鼠疫的證明。
回家的路上,陳麗說她有了一份“解放證書”。
幾天後陳麗痊愈來上課時,她的精神非常好,她說她已經順利辭掉了咖啡店的工作。事情的原委出人意料:
那天陳麗拿著醫生的證明去找店老板,希望辭掉店裏的工作,拿到應得的工資,並要求老板負擔檢查鼠疫的醫療費用。老板開始不肯,聽到陳麗說否則將告到飲食業衛生檢查機構,意識到有可能會因此被迫停業時,才全麵答應了陳麗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