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這孩子,因為他不是愛的結晶(1 / 3)

放棄這孩子,因為他不是愛的結晶

●國際婚姻中的誓言

每周的星期六,是法定在日中學校教中文的日子。

學校離家步行隻有15分鍾的距離,因為喜歡那條僻靜的小路,所以每次都會給時間打出兩倍以上的富餘。現在想起來,幸虧有這段充裕的時間,才使我能靜下心來傾聽肖桐的電話而不至於耽誤了課程。

夾起課本,手已經觸到門柄的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

是久違了的肖桐。

“我帶著兒子跑出來了……”雖然是清晨,房間裏的光線卻十分朦朧,它使這個突兀的電話顯得非常不真實。

“你大概不會相信,長井在家裏經常對我動手。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昨天晚上帶著兒子住到了朋友家……”

我吃驚地把聽筒貼緊耳鼓。肖桐的丈夫長井是我正在教課的日中學校的校長,兩個人的戀愛一度是學校經久不衰的話題。

“這一兩天我就帶孩子回大連。想拜托你一件事,今天到學校以後如果看到長井,請你給我打個電話,我確認他不在家就可以溜回去取護照了……隻是回去以後怎麼能不讓家裏人看到這些被打的痕跡……”

肖桐的聲音好像秋天裏一片卷了邊的落葉,既哀婉又殘缺。這片落葉飄到我心裏,一股熱血便立刻升騰到頭頂,我想都沒想便答應了她。

東京也真的正是秋天,一些褐色的鳥正立在厚厚的落葉上休息。也許知道這是屬於它們的季節,所以有時人走得很近,這些鳥都不會張開褐色的翅膀離去。

我匆匆地向學校走去,肖桐那張稚氣的臉在我眼前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

來日本一年左右的時候,我在郵箱裏發現了一張廣告單,附近一家學校正在招聘中文講師。在三十多人的應聘者中,我和肖桐成了那所學校新任的兩名教師。

簽訂契約那天發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學校經營者兼校長長井召集我和肖桐開會,介紹了學校的大致情況之後,長井熱情地說學校的四樓有一間教師用的單身宿舍,如果可以,他願意以每月3萬日元的租金租給我和肖桐合住。

日中學校的前身是一家日本語學校,所謂學校不過是一座四層的小樓,下麵三層為教室和辦公室,如果不說,根本看不出四層還可以住人。

我一邊道謝一邊說我已經有家,不知為什麼,長井表現出了明顯的吃驚。而肖桐看上去則有些動心。第一次見麵我就喜歡上了肖桐,她畢業於大連一所著名大學的日語專業,目前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預備生。她一身中學生的打扮,舉手投足卻是一個知識型的女性,這使她顯得既清純又聰慧。

肖桐來日本隻有半年,對於自費留學生來說,每月3萬日元的住房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出人意料的是,長井忽然大方地說:“如果肖小姐肯來住,每月隻交2萬日元就可以了。”肖桐吃驚地答應下來時,長井也高興得好像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我忽然看到前一任老教師、在中國長大的日本遺孤河合大姐意味深長地笑了。

我們來了以後,河合大姐就退居二線做了財務。從她那裏得知,日語學校過去一直由長井的父親在經營,因為生源越來越少曾經一度倒閉。長井的父親受到打擊,一病不起,這才把事業交給了一直在社會上遊蕩的兒子。長井發現這兩年“中文熱”正在日本漸漸興起,立刻重整旗鼓,把學校重新包裝成日中學校,專門教授中文。

我們從長井身上感受到了重新創業的熱情,除了自己的學業和打工,我和肖桐都把剩餘的時間最大限度地留給了這裏的中文課程。有時候傍晚上完課,長井會請我和肖桐吃飯,然後再送肖桐回宿舍休息。長井非常健談,惟一遺憾的是,他雖然開著中文學校,卻對中國知之甚少。

課程進行了兩個多月的一個午後,我到事務所去取講義,忽然看到長井與一個年輕女子正在發生爭執。見我進來,長井迅速從河合大姐的抽屜裏拿出幾張日元塞進年輕女子的手裏,半推半就地把她送出了門。

事後河合大姐告訴我,那是一個被長井拋棄了的風塵女子,現在長井還在每個月支付她補償費。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長井的電話,他聲音低沉地請求我不要把白天看到的事告訴肖桐。我一邊疑惑地答應著,一邊聯想起最近看到的一個怪現象:長井喜歡騎摩托車,一個周末過後,我發現肖桐和長井一樣,臉色和過去沒什麼變化,手臂卻曬成了古銅色。

和長井特意打來的電話聯係起來,我的頭腦裏立刻閃過一個疑問,但很快又把它否定了。

然而,我的疑問在那之後的新年會上被證實了。那一晚,我和肖桐、長井、河合大姐及幾名老教師舉杯慶祝學生數又在增加的時候,長井忽然站了起來:

“我近期就要結婚了!”他氣宇軒昂地說。所有的人都大為驚訝,隻有我身邊的肖桐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對方就是肖老師。”他得意地看著大家越發驚訝的表情,“而且我們的孩子明年7月就要出生了。”

這一下連我也愕然地張大了嘴,當時的場麵一定非常滑稽,幾隻同時張大了的嘴巴完全忘記了吐出祝福的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