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命運中無法回避的婚姻(3 / 3)

蘇寧與“我的自白”

蘇寧的錄像基本上是他一個人對著鏡頭在敘述,背景是盛開的鮮花和茂盛的綠色植物。據說這是他在打工結束後斷斷續續自拍的,鮮花擁著他低沉的敘述,形成強烈的反差。蘇寧將這段錄像稱為“我的自白”。

蘇寧在紀錄片的開頭說,他想拍下一個遭遇過挫折的奮鬥者在異國他鄉走過的道路。他想把這段難忘的生活真實地記錄下來,留給自己去反思,也留給對這一切渾然不知的紫娟。

偶爾也有一些他在工作和上學時的場麵,蘇寧說這是由紀子幫他拍的。看得出來攝像技術還不是很熟練,因為畫麵經常在不安定地顫動著。

畫麵裏沒有由紀子,對她的感覺隻能從蘇寧的講述中去捕捉。蘇寧說由紀子婉轉地拒絕被拍進鏡頭裏去。她說有一天如果需要,她可以和紫娟去解釋,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不配進入這樣的紀錄片。

蘇寧與自己

那段時間是蘇寧每天都要麵對自己的日子。

由紀子終於鼓起勇氣和蘇寧談到她的“解決辦法”時,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爽快和幹練。

“……這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問題,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我是結過婚的人,而且也沒有再婚的想法。所以對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犧牲。”

幾句樸素、直白的表述使蘇寧深受感動,他的內心越發不安了。

他不能回去,他的學習還完全沒有起步,藝術大學像一個咫尺天涯的戀人,似乎近得就在眼前,又因為這一個重大的挫折而倏然遠去了。他更無法以這樣一無所成的殘敗之軀去見紫娟,在她麵前他一生都將失去自信。

事故發生之後,在他的手剛剛可以握筆的時候,他顫抖著寫完了給紫娟的信。信是由紀子替他發走的,他在信上對受傷的事隻字未提。他比任何時候都懷念紫娟仿佛永遠在痛惜著他的、溫柔的臉。但他隻說他最近麵臨考試非常忙,所以他的字也變得潦草了。

然而這是一條多麼悖逆的路啊!由紀子是善良的,她決定幫助這個在異國他鄉折了羽翼的小夥子。她知道他的夢想,理解他的追求。但即使是名義上的,蘇寧也把它看做對紫娟的背叛。

“這不過是等你學業完成後就會消失的約定。我比你大15歲,我們以姐弟相稱。”直到由紀子恢複了往日的明快,蘇寧的心也才開始明朗起來。

由紀子是一種母親的形象,他從內心裏感覺到了她的善良和誠意。他從小到大都是獨立和堅強的,沒有依賴過任何人,而這一次,他接受了一個長輩的幫助,他第一次屈服於生活,也可以說,他變得更加執著了。

在一個人生路口的決斷上,蘇寧選擇了他的大目標。他在做出這個決斷的同時,也開始將攝像機對準了自己。

蘇寧是上帝精挑細選之後注定要把他鍛煉成鋼的,因為如果他能成功地跨越這段曲折,生活的苦難對於他,已經是無以複加了。

半年後,蘇寧考入築波大學攝影專業,他一邊學習,一邊開始了對在日中國人的自費拍攝。他相信這些人,也一定在堅強地走著各種各樣曲折的道路。

蘇寧的手臂,是在他經過了無數次鍛煉後才開始握穩攝像機的。然而拍攝時間一長,還是會隱隱作痛,就像在我家裏拍攝時一樣。

四年後,他以一部真實反映在日博士生生活的紀錄片作為畢業作品,順利完成了學業。

由紀子將紫娟寄到花店的信交到蘇寧手裏時說:“如果這個姑娘可以等,你再留一年,以目前的身份就可以拿到在日本的永久居住權。”

蘇寧笑了:“居住權不是我想要的,我所希望的都已經得到了,包括你的友情。紫娟對我來說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已經讓家空得太久了。”

蘇寧與妻子

蘇寧回國後不久,我收到他從北京的來信:

“居南、翔淺:

拍攝一個像你們那樣的家庭一直是我這部紀錄片的一個理想,這樣的家庭也是我人生的一個理想。我已經和紫娟結了婚,對我來說,我的生活圓滿了。

紫娟看了‘我的自白’後非常震驚,她從不知道我手臂受傷手術的事,她捧著我的手,一直不停地落淚。真的很奇怪,隻要經過她的目光的愛撫,我的傷痛都會減輕或消失,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但我知道,我還是傷害了她。她說她從心裏感激由紀子,正是因為有了這樣善良的人才使我走過了困境,我們還準備近期邀請由紀子來中國旅遊。直到有一天紫娟忽然喃喃自語一樣地說:‘我沒有去過日本,那兒真的是一個值得用婚姻做賭注也要留下來的地方嗎?’我才知道我給她造成的傷痛。

我相信時間會撫平一切的。在我充滿信心地幹著我喜愛的事業,充滿愛意地看著等了我5年的妻子時,我也會陷入矛盾之中:我真的需要付出那麼多才能得到現在的生活嗎?而在我得到它的時候,又已經失去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