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收容我全部的日子(2 / 3)

是一間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雖然也是木製結構的簡易公寓,但牆壁雪白,有著雅致的日式推拉門,新換的榻榻米散發著清香。最重要的是兩扇牆壁都有大大的幾乎落地的窗子,居南知道我喜歡明亮的房子。

“我隻租到這麼一間‘小木屋’。”我已經大大地驚喜了,居南還是不很滿意。

“其實根本不必這麼奢侈,我們可以先節省一點,以後再過好日子。”

“我也這麼想過,可我現在覺得,和你一起過的每一天都應該是好日子。”

我沒有回頭,不敢相信身後說這話的是過去那個我行我素的大男孩。

因為新家和舊家隻有一站地的距離,為了節省搬家費,居南從菜店借了一輛小推車,我們開始像螞蟻一樣肩扛手推地一點一點往家裏銜東西。

一個雨夜裏我下工走出車站,就見居南撐著傘,扶著打好的行李在雨中等我。那晚還刮著台風,居南的頭發上掛著水珠,半個袖子已被雨水打濕,身邊的行李卻包得密不透風,那是我們僅有的家當。

我心疼他為什麼要在這麼艱難的晚上苦自己,居南卻隻是在雨裏對著我笑。

由此,六月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便成為一個意味深長的定格在記憶裏揮之不去。我們一前一後拖起笨重的行李,走在已經不知往返了多少回的異鄉小路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建立家園的艱苦和幸福。

家,多半時間是空著的,從清晨到午夜時分,我和居南都在外麵上學或者打工。工作的休息時間,總會跑到街上去給家裏打個電話,雖然這個時候居南也不在家,錄音電話響起的時候,我說:“今天累嗎?早點休息。”好像他就站在對麵一樣。家,就像一個巨大的保溫瓶,我把牽掛儲存在裏麵,即使居南過幾個小時之後才能聽到,也一樣有著溫暖的熱力。

家的麵積一變大,本來就少的東西更充不滿四壁,日式草席襯著白牆,有點舍棄了世俗的悲壯。然而,再空曠的家,隻要可以容我們肆無忌憚地大聲說笑,可以讓我們完全地釋放自己,就是我們心中最大的寄托。

那時,我們一起在“四季房”咖啡店裏打工,也許為了避諱這層戀人關係會給工作帶來的諸多不利,居南和我被分別安排在了下午和晚上。假期裏,我們又一起找到另一家咖啡店的時候,時間同樣被安排在了上午和下午。

每天走到下午的咖啡店,店長總是告訴我居南十分鍾之前剛剛離開,而結束後趕到晚上的店裏,居南又是一樣剛剛離去。

也許我趕到的車站,居南幾分鍾前就站在那裏,甚至也許站台上響起的東洋音樂同時拂過我們的耳畔,而他就在我前麵那趟電車上。可我從清晨到深夜匆忙的人海裏卻總也遇不見他,那種思念和牽掛,就在這十分鍾、半小時失之交臂的氛圍裏迅速成長著。

每天拖著鉛重的腿走回來,似乎每個關節都已錯位般地疼,然而遠遠望見從窗紗中瀉出的家中那一線燈光,就仿佛在長途的勞頓中看到了衝刺的信號,立刻精神倍增。不僅因為這是一天裏終於挨到的相見,——雖然在緊張的節奏中已無暇顧及“為悅己者容”,至少在推開門時,還要給愛人一個燦爛的笑臉;也因為我不經意地流露出疲憊時,看到過居南潮濕的目光。

夏天裏,打工的咖啡店組織店員們旅行。回程的長途車上,我困倦地靠在居南的肩上,他的肩竟然瘦得鎖骨尖尖地突著,臉像枕在嶙峋的怪石上,十分不舒服。居南似乎也意識到了,他什麼也不說,掏出一疊紙巾,墊在他的肩上。

我從他那裏學會了麵對勞累和身體衰竭的隱忍,我也同樣掩飾著隨時隨地都可以睡去的疲憊,怕引起居南的內疚。

嘴上不說累,一到星期天卻拚命地昏睡著。即使睡到了中午,我還會半夢囈半清醒地掙紮說:“我還有潛力可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