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繩子飛快地垂了下去,似乎底端垂了什麼重物。

再拉上來的時候,繩子上多了一樣東西。

一隻椿箱。

一隻小小的、精致的紅木椿箱,分作兩層,還雕著雅致的山水人物,隱隱飄出飯菜的香氣。

難道,這是天龍的晚餐?

他就那樣掛在一旁看著,忽然鬆開了手裏的藤蔓,抓住那根繩子。

繩子頓時往下滑了一大截,他卻沒有半絲擔心。

就算是掉下去,他也能抓住別的藤蔓。

就算抓不住藤蔓,他也能在落地時一掌擊下,將自己反彈到某棵樹上。

就算這也不行,那摔就摔吧。岑夫子傳給他的大本陽功力,除了上次給書呆子楚疏言療傷之外,還沒正正經經用過呢!

要是這都頂不住,那麼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第一件事就是要到問武院把岑夫子的課堂拆了——這麼不頂用的大本陽,還敢號稱比金鍾罩更上一層樓的護體功力,簡直是在玩他。

換作別人,一定要先想一下,那位二十年後的好漢,是否還記得上輩子的夫子?

然而他不。

因為他是莫行南。

問武院最優異的學生,師長們最得意的弟子,敵人最可怕的對手,莫行南。

或者,還是用他自己的話來介紹他吧!

“我就是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喝酒與打架不要命、拜師與娶親不花錢的背月關刀——莫、行、南!”

繩子的墜勢很快穩住了,開始緩緩上升。

這樣上來,可比爬藤條輕鬆得多。他愜意地抱著繩子,悠然地看著腳底下那些平緩低矮的山巒、盒子也似的吊樓……連炊煙看起來都像是老太爺燒出來的旱煙,一切,都那麼渺小。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落下去,頂峰已然在望。

莫行南把椿箱舉過頭頂。就見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繩子,一個帶著些疑惑的聲音道:“奇怪,今天怎麼這麼沉……”

一個“沉”字還沒有落地,莫行南已經翻了上來,一手扣住那人的脈門!

那是個年近五十的老婦人,穿著藍布衣裳,頭發用藍布包起,手腕與脖子的銀飾晃得丁當直響,向他怒喝道:“毛手毛腳幹什麼?!差點打掉飯!”

她穿得普普通通,長得普普通通,武功更加普普通通,被人一手扣住脈門,半邊身子動彈不得,罵起人來居然半點也不含糊。好像這人是她兒子,老娘罵兒子,真的再自然不過。見他怔住,她又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把飯菜送到殿裏去!你想讓聖女娘娘吃冷飯嗎?”

“聖女娘娘?”莫行南忍不住問,“難道我看上去像幫你送飯的人嗎?”

婦人翻了翻白眼,“我管你是什麼人?!不管怎樣聖女娘娘要吃飯了,你扣著我,那你就去送吧!送完了飯,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懶得管。”看他半天沒反應,婦人的怒氣又來了,“你們這些人,上來不就是為了找那樣東西嗎?!還站在這裏充什麼二愣子?”

就算是來討酒賬的老板娘,也沒這麼凶。莫行南對她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鬆開了她。她揉揉手腕,彎腰拎起椿盒,轉身就走,忽然又回過頭來,向著東方遙遙一指,“你要的東西就在那邊,拿得走拿不走,就看你的運氣了。”

她指的方向,是片濃密的樹林。然而走得近了,才發現,整片林子,隻有一棵樹。

樹的根須無處不在,密密地紮入地下。枝葉交纏,一走進來,便隔絕了所有的月光、星光,隻有一團濃墨般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