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病(1 / 2)

父親發財後,劉馳用父親劉再男給他的一筆錢到城裏闖蕩。天生不愛讀書,讀書就腦殼痛成一團糟的劉馳扔掉書本就邁進了做生意的門,做了幾筆生意,都賺了錢。錢居然幫助一個不道德的人。經過對自己的審察,他自認為自己是天生做生意的,不是讀書的。他在村小學讀書的時候,小小年紀就專門和老師作對,還動手打過校長劉木福,他讓村小學感到頭痛,讓校長的頭有一股不小的壓力。他把自己從書本的紙張上搬到錢的紙張上去,轉移了一生的戰場,以鈔票為根據地。他洋洋得意說過他自己的名言:書的紙怎麼能和錢的紙相比呢。賺了錢,他在城裏住進了空調房。那些窗式空調仿佛蟬趴在窗口,在夏天,天熱它不熱,它一個勁地冷,專門唱反調。長時間住在空調房裏的劉馳身上有了空調病,他不得不重視自己的身體,他重視隻有一個目的,為了讓肉體舒服一些。他聽從醫生的勸告,敞開了房子裏的窗口,以便通風,有新鮮空氣進來,每天有那麼幾個小時不用空調,甚至還到熱烈的陽光下走一走,把自己的身體插墓碑一樣插在陽光中,裝紳士的模樣都裝不好。其人生恰如穿西穿的墓碑。人的一生都在為自己的身體發愁。其實疾病並不把人體當作很理想的家園,它迫不得已在這個家園現身,它有自己的苦衷。可劉馳並不明白這些,他隻覺得疾病很討厭,下定決心迫不及待欲把病從身上趕走,就像趕他嶽母娘一樣。空調病好了以後,他決定做書生意,在省城,他成為了一個書商,專門印那些案例、情愛方麵的大眾書——有的是非法出版物,有的盜版,他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成了警察的眼中釘,肉中刺。為此,他又說出了自己的一句很醜的名言:我是警察的眼中釘,肉中刺,而錢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

村莊的冷熱有一部溫度的曆史。好多好多年前,村裏人都隻搖著扇子,扇子把自己比喻成夏天一種跳舞的月亮(刀)。扇子扇了那麼多年,人們覺得沒有什麼不好的。電風扇來到了村莊,人們覺得手搖扇不好了毫不客氣扔掉它風中單薄的身子骨。手搖扇要手進行具體勞動,手都成了扇子的仆人,而電風扇可以使人不勞而獲地獲得涼風。當年,村裏並沒有許多人家有電風扇,電風扇稱得上稀奇物,有電風扇的人家並不多。有電風扇的人有一種所謂高於別的人家的身份。在夏日,鄰居們到有電風扇的人家去爽一下,電風扇的主人一下子覺得臉上有了光,擺出優越感,那樣子都神采奕奕。臉麵很涼快。臉麵似乎有了風一大的地盤,有了麵子。有的電風扇主人趾高氣揚,擺臉色給鄰居們看,鄰居們在來了一次兩次後,經不起電風扇主人的臉門板一樣撲過來,就不再來吹免費涼風,有的小孩不懂,在家中哭鬧著要去吹電風扇,對電風扇充滿了強烈的渴望。無奈中,他的父母就打他的耳光,耳光太重,哪裏有風?耳光不能作扇子用,不要他去吹電風扇,意思是要爭氣,有誌氣,不要去討人厭。那樣電風扇也就被冷落,孤獨地搖晃著如同吃了毒品搖頭丸一樣把自己搖成地震。湯理的兒子湯雅致因為他跑到劉馳家裏去吹電風扇,就挨過父親的耳光。湯雅致,一個小孩,隻圖涼快,他哪裏明白大人的事呢。他在劉馳家的電風扇下正吹著夢一樣的風,享受著吃肉味道一樣的風時,進來了一個女鄰居。女鄰居笑嘻嘻地申請:劉馳,我來歇歇涼。很明顯,她想用微笑打開局麵,微笑如味精,放進了他心裏,心裏有了味精,就有了味道,味道讓他心猿意馬,想入非非。劉馳很熱情,他求之不得:來吧。女鄰居說:我已經來了。說話聲剛落,她一下子就坐到了劉馳旁邊——中間隔著湯雅致。小孩不解男女風情,不曉得劉馳風的動向。電風扇拚命搖出的風把女鄰居薄薄的衣衫鼓吹得膨脹起來。由於運用了誇張手法,她那本來胖乎乎的奶子更顯得放大鏡放大了一樣。這樣,劉馳就有點按捺不住心中的火苗,火苗從兒童一下子長成一個大人,快速成長,速成啊。他心裏就怪夾在中間的湯雅致不懂事。他還對湯雅致明明白白地暗示說:小孩子,電風扇吹久了會感冒。湯雅致根本就蒙在鼓裏,不明白大人語氣裏的暗示,不知道那暗示要趕他走。他還振振有詞氣昂昂地說:我不怕著涼,要是我著涼了,我就更涼快了,涼快升級多好啊。這小子說話還有聲有色聲情並茂,可把劉馳氣壞得不行……他氣得啪地一聲把電風扇關掉。悶悶不樂回到家中,歡迎他的隻有父親的耳光,再一次複習父親的耳光,受到了教育。孩子的臉成了耳光的打擊樂器。湯雅致挨了父親的耳光後,那響亮的耳光聲讓他小小的臉一下子胖了許多。湯理對他訓話:你要爭氣,好好讀書,自己考大學,將來發了工資,就買電風扇,可以天天吹……待人好,熱情的電風扇,它把涼爽吹進了別人的心裏。多年以後成為一種記憶。後來電風扇在村子裏普及了它那單調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