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累數百年之風俗既成而不可拔士生其中沉浸深入有不自省吾徒不可不疾而察之聖人曰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吾非求異於眾也誠有所不自安於中也自三代衰孔子沒義利之辨寖不明漢興君臣相與以權術取天下大畧本以利文之以義孝宣亦謂漢家自有製度本以覇王道雜之豈惟漢規模如此歴三國晉南北隋唐五代大抵一律豈惟人主規模如此士大夫惟上所好其規模皆如此豈無善者其畧則同後世之經術異乎孔子之經學矣後世之文章異乎三代之文章矣後世之字畫與鍾鼎篆刻不同矣一經說至百餘萬言大師眾至千餘人時為利祿之路則然取青紫有拾芥之喻指所蒙以稽古之力公言侈說不以為恥三代之時無此風俗也無此等議論也孔子曰辭逹而已矣書曰辭尚體要而已後世之為辭者大異冥心苦思錬意磨字為麗服靚妝為孤峯絶岸為瓊杯玉斚為大羹元酒夫子之文章不如是也夫子之所以教誨其子弟亦不聞有是說也甚者韓愈敢以孟子與司馬相如比而同之相如何人躋之至此専以文稱也以易為竒以詩為葩三極六爻之旨如此乎三百篇無邪之義如此乎甚至於序送李願有曰粉白黛緑者列屋而閑居妬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此何等法語而敢肆言無忌如是耶此無他舉天下之風俗皆然不以為異也故學者仰韓如太山北鬥心服其文莫見其過至於字學尤足鄙咲書者六藝之一古所不廢然非學者之所急遊之則可後世之為字畫者異哉皓首習之秘術不露此周孔事業耶嚐觀鍾鼎古文如精金羙玉齊莊冕弁使人起敬起愛真三代時風度也衰世所謂草聖者何哉以放逸為竒以變怪為妙後世之俊傑三代之罪人王逸少獨歩一時流芳千載蘭亭遺墨秘藏昭陵老師宿生無敢擬議雖則雲然有聖言在眾好必察竊未所安如婦人焉清神麗色雅服妙妝羙則羙矣而非公庭之所當言非君子之所好樂施之於晉宋以來則善施之於三五之上則悖何者無淳古質厚之體也無莊敬中正之容也書心畫也使逸少之書盛行而不少衰則人心風俗終不反樸終不可以庻幾三代籲可念哉累數百年來風俗如此習尚如此論議如此牢不可破如此今也一旦欲排萬眾之所嗜好盡反之於古殆猶回急注於懸崖止奔馬於峻阪徐而思之亦有可覬良心人所具有也堯舜與人同耳聖人先覺我心之所同然耳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謂聖孟子曰仁人心也仁聖之性人所同有昏而蔽之如喪其靈如塵積鑒本明猶在一日啟之光燭天地孟子言必稱堯舜於戰國之時今之時顧不勝於戰國之時耶豈戰國之人皆可以為堯舜而今之人皆不可也必不然也放情逸意固眾人所不能免而亦不可肆也父肆其欲子將甚焉上肆其欲下必仿焉仿而不已必甚甚而不已必亂至於亂則禍及其長上稽之徃史可想可戒然則放逸之習不可縱也莊敬之學不可廢也浮薄之務不可親也樸古之事不可厭也不惟不可厭而已又有樂焉人心即道至樂中存昏者失之明者得之無謂詩文之放逸非放於惡也無謂字畫之之縱逸非流於不善也商之木輅周之麻冕孔子獨意向之取其質也道二正與不正而已矣莊也敬也古也樸也善也皆正之類也不莊也不敬也不樸也不古也皆不正之類也故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故相如至於見賢韓愈至於宣滛豈不異哉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胡可忽也況所差猶不止於毫厘乎草聖之差逺矣宣滛之差不知幾千萬裏矣無恠後世之禍亂相尋於無窮也明君良臣知治亂之岐於是乎分則烏得不戮力剗剔文士墨客滋蔓之邪說而無使啟亂也[見訓語]
文士有雲惟陳言之務去又有雲文意切忌隨人後近世士大夫無不宗主其說不知幾年於茲矣書曰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近世王風好意滋甚以某言平常易以他語及世効之者浸多則又易之所務新竒無有窮也不思乃利口惟賢之俗士大夫胡為不省不告諸上而痛革之乃相與推波助瀾
古者製字一而已矣其有轉音多後世所増益孟子凡與齊宣王言王皆如字耳而後儒讀者多轉為去聲非也夫齊宣王昬愚特甚使當日孟子牽作去聲言之宣王必不聽解況作去聲則不文後儒鄙陋好異音釋奚可盡信曲禮欠伸據方言俗音則如是耳而音釋家作邱斂反至於論語知者樂水仁者樂山並五教反則尤為害道夫五教反者好樂切著之謂也若夫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則不可以好樂切著為義也自孔子猶無得而形容姑托喻於水托喻於山而已聖人尚不得而言豈好樂切著之可言哉後世陋儒不知道拘於音訓家轉音一定之說至於害道殊為不可論語去喪無所不佩口舉反則失君子不忍除喪之本心反有惡其喪之意尤其不可去喪乃記者之言非聖言惟當如書言免喪禮記言除喪亦未安猶愈於去喪口舉反之太甚也就去喪定讀惟可口據反離喪而去猶雲可也大抵天下事自不可以一定論言欲信行欲果而子又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堯舜揖遜湯武征伐孔子序書桀受不書王不以征伐為非也然則天下奚可執一定而以為義且下字有上去二聲唐韻於上聲為降也於去聲謂行下也義亦相通耳今方言為消減降下亦作去聲然則音義亦無定論共字平去二音亦通選字上去二音亦通唐韻於選字二音無異而論語音唯從去聲曲禮供給鬼神音恭或作供方音俗語率用平聲而論語子路共之居用反與僧釋語則同皆偏拘也通用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