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瑾諾憤怒的罵聲傳遍了整個皇宮,人們這是第一次見到溫潤如玉的國主發這等雷霆之怒,就算是當初青沂國兵臨城下,他最多也是皺皺眉頭,不曾這般憤怒過。
“你們這群傻瓜,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傻瓜,我瑾諾在你們眼中便這麼無用嗎?需要靠齊傾墨你一個女人來挽救嗎?傻瓜!”瑾諾披頭散發躺在無憂宮中,一聲一聲地罵著傻瓜,直到眼角泛著淚光。
而在已經遠離了宣遙國的遠方,兩匹健壯的駿馬正在飛馳著,祭語追在後麵問著前方的齊傾墨:“公主,我們不是去羲國嗎?”
“是去羲國,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先去另外一個地方。”齊傾墨脫下了那華麗的長袍,一襲簡單的常服,利落幹爽,頭發也梳了起來,向來比之尋常女子要英氣許多的長眉更是飛揚入鬢,透著無端的桀驁,祭語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天寶閣的那個女子。
當時的她那麼驕傲,驕傲得連天下間最傑出的三個男子也不曾多看一眼,處處不讓須眉。她不該叫傾墨,該叫傾城,或者傾國。
“好吧,不過我們得抓緊時間了。”祭語笑了一下說道。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漂亮?”齊傾墨突然回過頭來對祭語說。
祭語愣住,旋即笑道:“哪個女子敢在齊小姐你麵前自稱漂亮?”
“不,你真的很漂亮,如果你喜歡瑾諾,就應該告訴她。”齊傾墨笑望著她,祭語常年作男兒打扮,勁裝長褲,但修長筆直的雙腿,矯健英挺的身姿都是普通女子不曾有的,墨七也十分英氣,但祭語比墨七更多一分沉穩,或許是她多年來一直跟隨在瑾諾身邊的原因。
祭語突然傻住,呆呆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肩上有一個紋身,是一個瑾字,昨日你扶我的時候我看見的。”齊傾墨說起來,這世間真心相愛的人,或者說真心愛著另一個人的人,這份真心,該讓人知道才是,不然一個人藏著,多辛苦?
祭語神色尷尬之後隻剩下落寞,強自笑道:“齊小姐別打趣我了,主子不會看上我的。”
“當年墨七也這麼說,我不希望你跟墨七一樣,至到最後才能與蕭遙在一起。還有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齊傾墨突然正色起來,認真地看著祭語。
“公主請說。”
“不管我遇上什麼樣的情況,你都不可以為了救我而犧牲自己。我的命已經不值錢了,活不了太長時間,而你不同,你還可以活很久很久,拿你的命換我的,這筆買賣不劃算。而我齊傾墨,從來不做虧本生意。”
齊傾墨說罷,也不等祭語再說什麼,一揚馬鞭便急馳著離去,隻餘祭語深思著齊傾墨的話。
暗子嘛,從小被人灌輸的思想就是為了保護主人要隨時準備死去,他們連犧牲這個詞都用不上,最多是擋箭牌,肉盾,死了也是無聲無息的。跟個影子一樣,永遠沒有個正式的身份。
齊傾墨突然這樣說,卻讓她十分觸動。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齊傾墨是那種很多人都想殺死的人,但也有更多的人願意為她而死,有時候她想不清原由,突然之間她就明白,因為齊傾墨把身邊的人當人,把他們的命當命,所以換回來的回報是,他們也願意用性命去對齊傾墨好。
“我知道了,我會愛惜自己的性命的。”祭語望著已經遠去了的齊傾墨,低聲說道。
就在齊傾墨與祭語趕赴往不知何處的時候,柳安之一行人經曆千辛萬苦也趕到了豐城。
回到這座久違的城池,眾人心中各有感概。這裏的路上依然車水馬龍,繁華熱鬧,繞城河邊依然有許多漂亮的姑娘和英俊的男兒郎,從街上打馬而過的鮮衣少年郎不知是誰家的孩子長成了大人,隻是恐怕有許多人已經忘了,這座城中,曾經有三座冠絕京華的樓閣。
金風樓,細雨閣,南風樓。
人們的記憶總是有些偏袒的,會偏愛那些好的事情,對於那些無聲無息消失的人或物,選擇性遺忘有時候是個很好的習慣。
柳安之的那座神醫館如今開起了酒樓,生意似乎還不錯,門口的小二笑迎著來往的賓客。柳安之想起在這裏第一次遇到齊傾墨,不禁會心一笑。
曾經細雨閣也做起了別的營生,是一家脂粉店,倒還是與女子有關的。
至於金風樓,改成了一個大院子,豪華得緊,卻隻住進了兩個人。
顏回和泠之繼兩人坐在屋頂上曬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閑話,無非是感歎一下往日的時光,再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辦。
顏回望著這天上的雲朵聚了又散,散了再聚,沒個盡頭,飄來飄去的,感歎著這天還是一樣的天,隻是這味道卻少了一些味道。
這般感歎著他便往後倒去,想靠在泠之繼身上找一找那失去的味道,卻不曾想撲了個空,他也結結實實地從屋頂上摔了下來,要不是他輕功好,非得斷幾根骨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