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熱水中,身上的酸軟脹痛也隨之一掃而光,靈曦舒服的趴在浴桶邊沿,刻意忽略了心中的那絲焦躁不安,想起昨夜,想起他說的話,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十一卻在這時走了進來,與她目光相視,靈曦的臉更紅了,而十一則微微尷尬的轉開視線,道:“我進來換身衣裳。”
他的外衫昨夜被鋪在地上,可謂是慘不忍睹。靈曦將臉埋進了臂彎,低低應了一聲。
因著這大帳原本就設給他一個人用,也並沒有什麼屏風之類的東西,十一就在她身後的位置褪下了衣衫,靈曦忍不住偷偷轉臉去瞧,卻一眼就看見了他背上的一處傷口,頓時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十一回頭看她臉色發白的盯著自己的後背,淡淡道:“沒什麼大礙。”
靈曦臉上有些發熱:“傷口崩裂了,在流血。”
十一似乎也是一怔:“哦,上點藥便好了。”
靈曦哪裏還在浴桶裏呆得住,也不顧其他,起身擦幹了身子,胡亂的套上衣衫:“藥在哪裏?”
十一指了指床頭的幾案,靈曦很快便找到了金創藥,取了過來,細細的灑在他的傷口上,眼見著不再流血,方才微微鬆了口氣:“好了。”想了想又道:“你裏麵的衣服不要扣了,不然傷口該不透氣了。”
十一應了一聲,很快換好了衣衫又走出了大帳,未幾外間便響起了別的將領的聲音,在商量著下一場戰事的排兵布陣。靈曦坐在床榻之上,聽著外間的聲音,漸漸的覺出一絲疲累,便躺倒了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外間已經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床頭的幾案上擺了飯菜,也不知他幾時進來過。靈曦起身來,也確實覺得腹中空空,想了想,偷偷來到門口,探頭往外間看去,卻隻見十一一個人站在行軍地圖前,神色嚴肅的畫著什麼。
“清容。”靈曦小聲的喚他,十一扭頭看向她,愣了片刻:“怎麼了?”
靈曦笑笑:“問你吃過東西沒有。”
結果他果然也沒有吃,於是兩個人頭一遭一起坐下來吃飯。氣氛微微有些令人窒息,畢竟從前沒有這樣過,而且他一向少說話,靈曦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埋頭苦吃,卻見他極少動筷子。在她麵前,他的胃口似乎永遠沒有好過。靈曦忍不住開口道:“你最近又不想吃東西嗎?要不我再去采一些山楂果回來?”
十一怔忡了片刻,方才搖頭道:“不必了。那裏地勢太險要,以後不要再去了。”
靈曦狐疑的看向他:“你怎麼知道那裏地勢險要?”
十一喉頭仿佛一堵,過了片刻方才含糊道:“上次帶人察看地形經過。”
靈曦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察看地形,虧他想得出這個借口,哪有人會去那裏查看地形。一抬頭,卻發現他向來從容的臉上閃過一絲來不及收起的窘態,靈曦心頭頓時癢癢起來:“你不如說,是你讓別人去采山楂果的時候,那人回來告訴你的。這樣子比較可信一點。”
十一看了她一眼,忽而低歎了口氣,放下筷子:“你慢用。”
“不準走!”眼見著他要起身,靈曦一把按住了他的肩頭,隨後咬咬牙,索性轉身坐進了他懷中,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清容,你去過那裏,是不是?”
他看著她,不說話。
靈曦卻分明已經得到了答案,又道:“你為什麼去?”
十一忍不住避開她的視線,靈曦卻突然揚起頭,鼓足勇氣用自己的唇封住了他的嘴。
他沒有推開她,許久之後,竟還緩緩擁住了她。
靈曦心頭大喜,閉著的雙眸之中,竟忍不住霧氣氤氳。她終究打動了他,不是嗎?如果說獨舞是他的傷痛,他的七嫂是他的禁忌,那麼,就讓她,來幫他一並承擔那些他幾乎無力承受的感情吧!
自那以後,靈曦一直都陪在十一身邊,嫁給他兩年之後,終於有了些許夫妻的感覺,每每半夜醒來,會發現自己躺在他懷中,便是說不出的滿足。也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他們之間不再提起獨舞,更不提他的七嫂,隻是他對她的話仍舊很少,而笑容也十分平淡。然而無論如何,靈曦就仿佛他的影子一般,軍隊行進到哪裏,他在哪裏,她就在哪裏。
軍中也不是不知道她的存在,也許有人已經察覺到她是女子,也許那些人仍舊以為她是他的男寵,然而卻都裝作不知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半年後,他終於成功征服了東邊幾乎所有的部落,剩下一些小部落也紛紛主動降於北漠,可謂大功告成。
當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遍整個軍營的時候,靈曦的心卻在無聲無息中沉了下來。
勝了,也就是說,是時候回京城了。沒有人知道她有多不願意回去,她寧願就這樣跟他呆在軍中,一輩子都好,至少不用再回去麵對那些朝政紛爭,不用麵對,護國公府欠他的,欠獨舞的那些……靈曦不知道,他的心裏會不會跟自己有著相同的掙紮,其實,她很自私的希望他有。
十一走進帳中的時候,她正站在他的盔甲前發怔,連他進來都不知道。近來她這個模樣的時候越來越多,其實他不是不知道,隻不過裝作沒有看見罷了。
直到他在床榻邊坐了下來,她才恍然回神,回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十一也淡淡一笑,道:“明天啟程回京。”
“知道了。”靈曦答道,走到他身邊坐下,將頭靠在他肩上,笑著說:“我終於可以不再悶在這個軍帳中了,也終於可以不再被別人認為是你的男寵。”
他似是低笑了一聲,然而靈曦竟然連轉頭去看的力氣都沒有,勉強笑了一聲道:“既然明日一早要啟程,那我今天要早點休息。你要去跟他們喝酒慶祝嗎?記得少喝一點,不要來者不拒,又被他們灌醉了。”
靈曦便起身去給他尋衣裳,找了一套藏青色的便服來給他換上。她一個個的為他將扣子係好,係到最後一個時,卻突然教他握住了手。靈曦微怔,抬眸看向他。
他眸色深邃,她一如既往的看不透徹,卻笑了起來:“不去了嗎?”
十一不開口,靈曦想了想,閉上眼睛踮起腳尖來,而他,終於緩緩印上她的唇。
唇舌相接,是久違的親密。其實這半年以來,他們雖然幾乎夜夜同床共枕,可是真正的親密卻少得可憐,靈曦甚至掰著手指都數得出次數。可是每一次,她都是如此貪戀他給的溫暖。
這一夜,他果然沒有出去跟眾人一起喝酒,而是留在營帳之中,溫暖她。
半個月後,十一王爺率先行部隊凱旋回到京城,滿城歡呼。
入了城,十一要當先進宮,靈曦便於他分道而行:“我先回府等你。”十一點頭,揚鞭躍馬而去,靈曦調轉馬頭,回到了毅親王府。
梳洗完畢,換了久違的裙衫,靈曦心頭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坐在房中和翠竹聊著軍營中的種種,翠竹聽了立刻便瞪大了眼睛:“小姐,你是說你跟十一爺已經——”
靈曦羞得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你小聲一點。”
翠竹先是笑,可是立刻就想到了另一層:“可是,十一爺會因此就放過護國公府嗎?”
靈曦頓了頓,苦笑了一聲:“別說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可能替代獨舞,即便可以,隻怕也沒法子打消他這個念頭。他雖不說,我心裏卻是清楚的。”
語罷,抬頭在屋中環視了一圈,卻忽然想起自她嫁給他,除了成親第二日他跨入過這個房間,便再也沒有走進這裏一步。翠竹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輕輕撞了撞她的肩:“小姐,你是不是在想十一爺今晚會不會過來?”
靈曦臉上一熱,卻還是搖了搖頭:“他應該不會來的。這麼久沒回到京城,他要忙的事情必定不少。”
靈曦猜對了一半,他那夜的確沒有到她園中來,而且,那一夜他根本就沒有回府。
第二日,靈曦剛準備要出門回護國公府去探望雙親,卻驀地在門口遇到才回府的十一,卻隻見他滿目紅絲,頓時一驚:“你昨夜做什麼去了?”
十一微微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跟十二喝了一夜的酒。”
他身上果然有很重的酒味,靈曦也沒有說什麼,隻道:“我回護國公府一趟。”
她看見當她提到護國公府時,他的身子似乎微微一僵,隻是不明顯,頓了頓,才聽他回答道:“去吧。對了,這兩日,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
聞言,靈曦原本要跨出的腳步頓時就凝住了:“不是才回京城麼,又要去哪裏?皇上他怎麼一點都不體恤你這個臣弟。”
十一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指責她對皇甫清宇的不敬,隻是淡淡道:“要往西越去一趟,不是什麼大事。你去吧。”說完,他轉身便進了府。
靈曦隻覺得他臉色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聽到“西越”二字時,心中不知為何驀地一陣慌亂。待上了馬車,方才拉了翠竹的手:“翠竹,西越有什麼?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翠竹輕聲一笑:“西越有什麼,不就是有那位名滿天下的第一美人娉婷郡主嗎?不過也難怪小姐你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西越的皇帝才對天下宣布娉婷郡主回到了宮中。你說這位郡主怎麼這麼傳奇呀,一會兒嫁給咱們皇上,一會兒又死了,一會兒又死而複生要嫁給豫親王,這會兒呢,又回到了西越皇宮……”
靈曦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得慘白起來,一把握住了翠竹的手:“你是說,如今,那位娉婷郡主仍舊活著?”
翠竹隻來得及點了一下頭,便瞬間看著自家小姐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隨後,靈曦立刻就撩開簾子跳下馬車,提裙往府中跑去。
來到十一房門外,靈曦不顧眾人的阻攔,徑直便衝了進去。
十一正在更衣,聽到聲音走出屏風一看,見是她,卻不由得怔了怔,隨後方才擰了眉道:“怎麼了?”
靈曦靠著門看著他,平複了自己的呼吸之後,方才淡淡道:“你的心,死灰複燃了嗎?”
“你說什麼?”十一語氣也極淡。
“我說你的心死灰複燃了嗎?”靈曦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聽說你的七嫂沒有死,又心動了是嗎?你心中又開始想著她了是不是?”
她這模樣,倒是像極了來吵架的小妻子,十一聲音沉了下來:“薛靈曦,你可以繼續胡說,但是不要扯上別人!”
“那你為什麼急著去西越?西越關你什麼事?”
“七哥現如今正準備動身前往西越!我要去西越,不過是為了帶不離過去,你胡思亂想些什麼?”他語氣也微微急促起來,帶著很輕微的氣急敗壞。
靈曦冷笑了起來:“我胡思亂想嗎?皇甫清容,你問問自己的心,你是不是想著去見她?你還記得上次你去大楚,回來怎樣?你回來之後立刻又開始吸阿芙蓉!不是因為你見了你的七嫂嗎?你告訴我,這樣的情形,我要怎麼才能不胡思亂想?”
“夠了!”十一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冷冷道,“就算是,又與你何幹?”
就算是,又與你何幹!靈曦身子一僵,杵在原地不得動彈,原本因為激動而分外明亮的眸光,一瞬間就黯淡下來。與她何幹?原來到了如今,即便兩個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在他的心目之中,她仍舊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與他無關之人!
十一一見她的模樣,登時便有些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正在此時,靈曦突然輕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卻異常的凜冽悲愴:“是啊,你願意放任自己這麼不忠不義下去,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句,她轉身就出了房間,再度往大門走去,登上了先前的馬車。
翠竹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小姐,你跟十一爺說什麼了?”
靈曦臉色異常的灰敗,卻搖了搖頭,輕笑道:“沒說什麼,我隻是去向他求證一件事。事實證明,原來我在他心裏,根本什麼都不是。虧我之前還自不量力的想,也許已經能夠在他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原來,不過是妄想。”
待回到護國公府上,靈曦一下馬車,便已經有些微微變了臉色——為何護國公府,看起來竟如此蕭條?她匆匆進了門,一路走到前廳,卻連一個丫鬟小廝都沒有看見,一直到穿過壁堂,才看見站在屋簷下的護國公。
“父親!”靈曦忙的迎上前去,“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護國公見了久未謀麵的女兒,卻也隻是淡淡一笑,依舊看著滿目蕭瑟的園子,道:“沒什麼,隻是將府裏的人都遣散了,將來,要是十一爺追究起來,也不會連累旁人。”
靈曦心頭一驚:“父親?”
護國公臉色依舊淡然,道:“這一次,護國公府怕是真的氣數已盡。前些日子,皇上已經以謀反罪名拿下了四爺,聖旨昭告天下,將四爺與穢亂後宮的六爺一同斬首。可是,我得到消息,四爺並沒有被斬首,而是被羈押天牢,想來,皇上是為了讓十一爺親自動手。”
靈曦的心,沉沉跌了下去。也就是說,十一在殺四爺的時候,就是他準備秋後算賬的時候,到那時,護國公府在劫難逃。頓了頓,她卻忽又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年邁的父親,微笑起來:“父親且寬心,如今十一爺尚有重要事情沒做,皇上也並不在京中,一時片刻,隻怕還想不起護國公府。左右還有時間,就讓女兒陪在二老身邊,以敞初嫁這兩年來,未曾盡到的孝心吧。”
數日後,北漠大軍出動,再一次攻打大楚,而又過了數日,十一帶了不離,啟程前往西越。
將當年七嫂離開的真相告訴七哥之後,七哥果然是不能放手的,即便是自責,即便是懊惱,他也不會放開七嫂。隻是十一沒有想到七哥竟然著急成這般模樣,一麵派兵攻打大楚,一麵便趕往了西越,也許是因為七嫂如今失了憶,他還特地囑咐他帶著不離隨後前往。無論怎樣,看在女兒的份上,七嫂也應該會原諒七哥吧?
想來是因為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母親,不離也極為乖巧,一路上竟然不哭不鬧,所以十一的行程也極為順利。隻是馬兒一路飛馳之時,他卻總是會不自覺想起多日未曾回到王府的靈曦。
自那日她與他爭吵過後奪門而出,便再也沒有回來過。而他忙著出兵大楚之事,也沒有別的心力來顧她。如今日夜趕路,卻總是不覺想起當日凱旋回京之時,她一路照顧自己起居飲食的情形,同時,也依稀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冷落了她。
十多日後,十一終於到達了西越,卻在進城之際得到皇甫清宇的消息,讓他徑直將不離送到西越太皇太後所居的寺廟之中。十一依言安頓好不離,出了廟門,便見到了皇甫清宇。
原來他竟就在廟門口搭了兩間房子住下,十一忍不住道:“七哥,你還沒見到七嫂?”
皇甫清宇淡淡一笑:“見到了。隻是,她還不知道我來。我想讓她先見不離。”
在夕顏的事情上,十一知道皇甫清宇一向有自己的安排,因此也並未多問什麼,卻又聽皇甫清宇道:“你們也有兩年時間沒見了,你若再這裏多呆幾日,應該能見到她。”
十一頓了頓,方才輕笑了一聲,道:“不用了。反正七嫂如今也不記得我,等以後她回了北漠,多得是時間見麵。”
“唔。”皇甫清宇應了一聲,微微挑眉看向他,“那你是打算先去戰場還是要先回京城?”
十一心頭不知為何突然一堵,許久之後方才低聲道:“七哥,我想先回京城一趟,再去軍中。”
皇甫清宇聞言卻是一笑:“軍中你雖為大元帥,一時半會兒倒也不差你,更何況先前東征你辛苦了。你要回去就回去罷,多休息一段時間也未嚐不可。”
十一應了一聲,又說了幾句,便翻身上馬,疾馳而去。皇甫清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想起護國公府上那嬌俏的女兒,忍不住微微一笑。
十一很快又回到了北漠,連日來的奔波終於也讓他感到些許疲憊,然而進府之時問出的第一句話卻不免讓自己都感到微微訝異:“王妃回過府沒有?”
秦明搖了搖頭,道:“王妃一直住在護國公府,沒有回來過。”
十一頓了頓,沒有繼續問,轉而道:“吩咐廚房給我準備幾道小點心。”
秦明一聽便知他必定是要前往東郊陵園,忙的應了一聲,轉身下去準備了。這是他固定的習慣,每過半個月必定要去一次,有時候甚至去得更勤。
東郊陵園,一派淒清肅穆之相。
這次往西越一來一去,他都又有二十來天沒有來看她,好在她的墓碑,依舊是幹幹淨淨的。
十一緩緩在獨舞的墓碑前蹲了下來,伸手撫過那冰涼的墓碑上她的名字,眸中一片傷痛,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舞兒。”
緩緩打開食籃,將那幾疊小點心擺到祭台上。獨舞生前並沒有什麼飲食喜好,因此每次來看她,他都隻能帶一兩碟點心,陪她一起吃。他緩緩拈了一塊點心放進口中,輕笑道:“舞兒,我想念你做的酸豆角了。”
他靠著她的墓碑坐了下來,點心緩緩在口中融化,是他不喜歡的甜膩味道。他心神一怔,偏了頭看向她的名字,心頭一片悲慟。
“舞兒,老四已經被關進了天牢,七哥說隻要我想,隨時都可以要他的性命。”
“對了,七嫂原來還沒有死,七哥說她身上的毒已經解了。說來也許你都不信,原來那味解藥,就是七哥自己。”
“十二也有心上人了。隻可惜是個大楚的公主,也不知會不會有好結果。”
“九哥去找九嫂,和他的兒子。嗬,連自己做了父親都不曉得。”
“……”
他敘敘的說了很多,跟她有關的,無關的,通通都說給她聽。一直到過了許久之後,天色暗了下來,墓碑上,她的名字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他伸出手去,再次一筆一劃的撫著她的名,隨後,緩緩吻上了冰涼的墓碑。
“舞兒,你可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