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清宇輕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會怨我多一點。”
“如果我怨七爺,那麼七爺也應該是怨我的,這就算兩清,不是嗎?”踏雪微微抬起眼來,看向眼前微笑若水的男子。
她指的是當初她送夕顏出城的事情,而皇甫清宇明顯的了然於胸,頷首一笑。
“找她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快了。”皇甫清宇隻淡淡答了兩個字,然而眉目之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淡然自若,仿佛已經勝利在握。
踏雪舉起茶杯來:“那麼以茶代酒,先恭喜七爺了。”
皇甫清宇也舉起茶杯來與她輕輕一碰,微笑起來。
皇宮門口,皇甫清宸同十一十二一起出了宮,十二嘴饞想去喝酒,便拉十一一起,不料十一卻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去七哥府上找他下棋。”
皇甫清宸聽了覺得好笑:“你成日裏找七哥下棋,也沒聽說你贏過一回,倒成了有意思的事了?”
十二驀地笑出聲來:“九哥,你不知道,十一哥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獨舞姑娘也!”
十一狠狠撞了十二一下,皇甫清宸冷笑了一聲:“原來如此。”
十二仍舊隻是哈哈大笑:“九哥你也不差啊,聽說最近那醉紅樓的紫雲姑娘可是你麵前的紅人呢。”
皇甫清宸啐了他一口:“哪裏聽來的閑言閑語,少在這裏胡說。”
“哼,整個京城都知道,你還想瞞著我們兄弟不成?聽說九哥你如今為了她是什麼都肯做啊,這叫什麼?萬千寵愛集一身,對不對十一哥?”
十一隻覺得形勢不對,狠狠擰了十二一把:“叫你閉嘴你就閉嘴,哪來這麼多胡話?”說完,他又看向皇甫清宸,道,“九哥,你也很久沒去七哥府上了,不如一起去,我們兄弟也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讓老十二去買酒。”
看著十二忿忿不平的模樣,皇甫清宸這才淡淡點了點頭,翻身上馬,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來到皇甫清宇府門口,便隻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皇甫清宸也未多加留意,進了大門便沿著回廊朝皇甫清宇的園子走去,孰料一轉角,便差點與來人撞上。
踏雪始料不及會在這裏撞見他,微微一怔之後,淡淡行了禮。
而皇甫清宸臉上的神情卻煞是複雜,有長久未見之後的恍然隔世與迷茫,有恍惚,有震驚,有歡喜,有厭惡,有痛苦。許久,卻隻是緩緩捏住了拳頭,冷冷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踏雪的聲音說不出的平靜:“七爺幫我找了隻鴿子,我來拿的。”
“鴿子?”皇甫清宸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她身後的小廝手上捧著的鴿籠,驀地冷笑了一聲,“信鴿吧?這是想著與誰鴻雁傳書呢?”
踏雪唇角勾起一絲極其不明顯的笑意,抬起眼來看著他:“反正不會是九爺。”
皇甫清宸登時怒不可遏,上前便一腳踹開了那小廝手中的鴿籠,籠子被踹壞,那隻信鴿在裏麵撲騰了幾下,飛了出來。
踏雪還是不為所動,皇甫清宸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哪裏來的火氣,看著她淡漠的模樣,忽然一把捉住她,另一隻手高高揚起,仿佛就要打下去的模樣。
“九哥!”身後驀地傳來十一十二略顯驚慌的聲音,十二上前將皇甫清宸的手拽了下來,而十一忙的隔開他們兩人,將踏雪擋在自己身後,才笑了起來:“九哥這是做什麼,九嫂如今身子剛剛見好,況且又在七哥府裏,九哥要與九嫂鬧著玩,也該看是什麼場合不是?”
皇甫清宸眼中隻差要蹦出火花來,隻是狠狠瞪著踏雪。
踏雪卻沒有看他,隻是垂眸淡淡一笑:“你們來找七爺,我就不在這裏掃你們的興,先走了。”說完,她才又轉身看向身後的那個小廝,“等那隻鴿子飛回來,你再給我送到府上吧。”
踏雪從三人身畔走過,再沒有看皇甫清宸一眼,便翩然遠去。
而這一頓酒,皇甫清宸哪裏還喝得下去,冷著臉在席上坐了片刻,隻喝了兩杯酒,便起身拂袖而去。
見狀,剩下的那三人卻也沒有攔他,待他離去,皇甫清宇方才看向十一,淡淡一笑:“做得好。”
十一十二恍然大悟起來:“七哥,你連這也能算計到?”
“不是算計,猜測罷了。”皇甫清宇舉起酒杯來,敬向二人,垂下眼,眸色卻愈見幽深起來。
皇甫清宸回到府中,許立天見他臉色陰沉駭人,忙的跟上前去,唯恐他有什麼吩咐。皇甫清宸先是朝著自己的園子走了幾步,卻忽然又折了回來,又朝花園的方向走去。然而剛剛走出一段,卻驀地又頓住了腳步。這樣反反複複的一番折騰下來,許立天幾乎瀕臨崩潰,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九爺?”
皇甫清宸終於深深吸了口氣:“她回來沒有?”
許立天先前一見他那反常的模樣便已經猜到了什麼,這時再聽他這樣問,忙的道:“是,皇子妃已經回維安樓了。”
皇甫清宸徑自朝著維安樓的方向走去,可是走到門口之時,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的許立天再次將心提了起來。下一刻,卻見他終於抬腳跨入了廳中,許立天這才放心的退了幾步,在外麵站定。
皇甫清宸走進維安樓內,霎時間,裏麵圍在一起烤火的一群婢女皆以驚愕的眼神看著他,仿佛是不敢相信,許久之後才想起來起身行禮,頓時又是一片慌亂。
皇甫清宸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推門走進踏雪的房中,一眼便看見她端端的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不知寫著什麼,連他的到來都未曾注意。
他緩步上前,方才看見她手邊還放了幾張信箋,原來她是正在謄寫,可是那幾張信箋紙上,卻分明染了血跡!
皇甫清宸的心驀然一慌,再也顧不得什麼,上前便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上下打量了兩圈,方才道:“哪裏受傷了?”
踏雪初初發現他在這裏,微微的怔忡之後,眉心卻閃過一絲倦怠,淡淡道:“沒有。是前些日子鴿子的血。”
皇甫清宸鬆了口氣,這時方才發覺她的手在自己手心之中,竟是冰涼!他轉頭往房中看了一圈,已經是微寒的天氣,然而床榻上仍舊是薄薄的一床被褥,而房中,也沒有任何暖爐之類的取暖物件。他頓時勃然大怒,朝著門口喚了一聲:“來人!”
進來的綠翹,想來是已經猜到了什麼,有些膽戰心驚的看著他:“九爺。”
皇甫清宸手中仍舊握著踏雪冰涼的手,冷笑了一聲:“你就是這麼服侍主子的?”
綠翹頓時臉色大變,道:“回九爺的話,是皇子妃她自己沒有說過,奴婢才——”
“什麼都要主子吩咐,那我留你何用?”皇甫清宸鬆開踏雪,上前就要教訓綠翹的架勢,踏雪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一把便拉住了他,道:“你要教訓人隨你,可是不要在我的屋子裏。”
皇甫清宸心中本就是為了她惱火,此時卻聽得她如此淡漠的語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轉身揚了揚手,卻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看著她沉靜的臉色,半晌之後,他冷笑了一聲:“嫌我髒了你的地方?好,你放心,我此生都不會再來了!”
語罷,他便怒氣衝天的拂袖而去。
踏雪隻覺得眉心一陣煩疼,禁不住擰得更緊,看了一眼仍舊跪在那裏的綠翹,冷冷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