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想著,一邊緩緩撫上了自己的小腹,想起了南宮禦的叮囑——到了三個月的時候,就必須要打掉這個孩子了。

她心中哀涼,嘴角卻帶起了一絲極淡的笑意,起身喚了綠翹,讓她陪自己去花園之中走走。

這一去,便去了大半個時辰,其間踏雪遣綠翹去為自己取了一件披風來,過後又在花園坐了不久,便起身回了房。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踏雪便清晰的感覺到了腹中傳來的一陣陣絞痛,其實並非是難以忍受的,但是她還是伸手,抓住了身旁的皇甫清宸。

皇甫清宸赫然便驚醒了,聽著她呼吸不穩,忙的喚了人掌燈進來,這才看見她臉色蒼白,眉心緊蹙的躺在那裏。他心中倏地一顫,手自然而然的就探進了被窩裏,隻摸到黏黏的,還在發熱的東西。他隻覺得腦中轟的一聲,什麼也想不到,便隻回頭看著綠翹:“去叫許立天,進宮傳禦醫來!”

禦醫來了,忙了一整夜,孩子自然還是沒能保住。折騰了一宿的踏雪終於昏睡過去,皇甫清宸坐在外間,臉色陰沉的看著一眾跪在底下的人。

“請九爺節哀,皇子妃她是自然流產的跡象。”身為太醫院院判的宋遠山眼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出聲道。

皇甫清宸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將視線投向了綠翹:“她今天去過哪裏?”

綠翹有些戰戰兢兢,道:“回九爺,皇子妃隻是去過花園,再沒去過別的地方。”

“花園裏可曾出了什麼事?”

“沒,沒有。”綠翹忙道,隨後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道,“隻是中間有一段,奴婢回來為皇子妃取披風,沒有陪在皇子妃身邊?”

皇甫清宸臉色愈發難看,一旁的許立天也終於沉不住氣,小心翼翼的道:“九爺,宋太醫說是自然流產,也就是說皇子妃並未摔過或是撞過,那會不會……是在花園中看見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受了驚嚇?”

話音剛落,皇甫清宸已經狠狠一腳踹在了他的腰上,罵道:“作死的奴才,再敢胡說八道,我要了你的命!”

宋遠山畢竟年長,有見識,忙的又道:“請九爺息怒。皇子妃她剛剛流產,身子又虛弱,九爺就算是為了皇子妃積福,也勿再添殺戮啊!”

他雖語重心長,然而皇甫清宸哪裏聽得進去,隻覺得一片空白的腦子裏隻有這些人不斷發出讓人憎惡的聲音,恨不得立刻就那劍砍了麵前的這群人。

“老九!”門口赫然出現了皇甫清宇的聲音,皇甫清宸抬頭看去,見到他的一瞬間,隻覺得那堵在腦中的牆轟然倒塌,低低喚了一聲:“七哥。”

踏雪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屋中掌了燈,模模糊糊可以看見屏風外坐了個人,踏雪隻以為是皇甫清宸,竟然不受控製的喚了一聲:“阿九。”

孰料響起來的,卻是皇甫清宇的一聲輕笑:“你醒了。”

踏雪心中一片茫然:“七爺。”

皇甫清宇依舊坐在那裏:“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為何不要這個孩子?”

踏雪絲毫不意外他會知道,因為公子曾經說過皇甫清宇的醫術在他之上。然而現在,踏雪心頭竟然有某種隱憂,擔心他是不是已經將真相告訴了皇甫清宸。沉默了半晌,她亦隻是淡淡道:“我不想說。”

皇甫清宇卻似知道她的心事一般:“老九已經夠難過了,我也沒打算告訴他真相。不過倒是想從你這裏討另一件事的答案。”

踏雪心頭了然,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七爺想問的,踏雪不知道。大楚那麼大,誰知道公子會將她帶去哪裏?”

“好。”皇甫清宇也並未繼續問下去,隻是站起身來,“既如此,你好自為之。”

他剛剛離開不久,皇甫清宸便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藥,見踏雪醒了,立刻走到床邊:“醒了?來,先把藥喝了。”

踏雪見他雙眼通紅,憔悴不堪的模樣,隻覺得心中一酸,咬了唇看著他:“阿九。”

皇甫清宸見她的模樣,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一笑:“沒關係,現下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坐到床邊,將她微微扶了起來,緩緩將藥喂進她口中。

踏雪勉強喝了半碗藥,差點又吐出來,皇甫清宸見狀,也不敢再勉強她,重新讓她躺下好好休息。

踏雪的身子亦實在是支撐不住,躺下片刻之後,便又陷入了昏睡。隻是在半夜的時候又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睛,卻隻見皇甫清宸竟還坐在床邊,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自己。

見她醒來,他才仿佛恍然回過神,握了她的手:“身子痛嗎?”

痛過,到此時也已經麻木了。踏雪緩緩搖了搖頭,方才淡淡道:“你去休息吧。”

皇甫清宸頓了頓,方才點了點頭,卻仍舊守著她不動。踏雪知道若自己醒著,他必定是不會離去的,因此盡管根本沒有了睡意,卻還是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許久,方才聽到皇甫清宸離去的聲音,很輕,卻也很沉重。

踏雪突然之間,再度湧起了想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