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娘的所作所為,雖然沈墨痕是哥哥,可是對於踏雪來說,那個家卻是陰霾,唯有南宮禦,是那時她生命之中唯一的亮光,所以她心甘情願的追隨他,愛上他。後來,南宮禦潛心醫術,終於找到了為她解除體內奇毒的法子——為人婦之後,腹中孕育的第一個孩子,會將她體內的毒都吸收,而孩子自然是不能再活的。
她曾經打定主意,這輩子不嫁人,也不要孩子。這樣,毒還在她體內,也不會害了她的孩子。然而也不知是為什麼,嫁了皇甫清宸之後,踏雪幾乎忘記了自己不能懷孩子的事情,以至於如今……
她長久的沉默終於讓南宮禦轉身過來,看著她道:“踏雪,你無需害怕,我給你開藥,不會傷害到你的身子。你難道不信我嗎?”
他又何嚐不知道踏雪根本就不是怕傷到自己,隻不過故意這樣說,希望她心中能寬慰些許。然而踏雪畢竟是聰慧過人的,他相信,她始終還是能做出決定來。
果然,踏雪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他:“我都聽公子的。”
南宮禦這才點了點頭,見她神色雖然沉靜,然而卻分明透著哀涼,忍不住緩緩撫了撫她的頭:“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難過。現下還不能流掉這個孩子,要等過段時間。可是過段時間也許我就會回大楚了,也不能在這邊照顧你,我將所有的方子都開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踏雪恍然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公子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是嗎?”
南宮禦緩緩點了點頭:“那時候,我的身份就會暴露,而你,也自然不再是我的什麼表妹。好在皇甫清宇那人恩怨分明,與我結下的梁子,他也斷然不會算到你頭上。而你素來聰明,我也相信你懂得保全自己。”
踏雪再度微笑,神情寡淡。
“至於皇甫清宸,你大可以直接告訴他真相,無需讓他猜疑。”
“他不會相信的。”踏雪淡淡道。
按著他的性子,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解釋的,不過多生事端。她倒寧願讓他相信,孩子的流失是一個意外。
南宮禦見她的模樣,終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一日,皇甫清宸很晚才從宮中回來,身上帶著酒氣,然而眼睛卻異常明亮。一回到府中,便自覺先去沐浴更衣,這才來到踏雪房中,將她擁入懷,說著宮中的事。
“……母妃很是高興,賞了很多東西,都送來了,你看見沒有?她還說往後你都不用再去宮中請安了,隻需在府中安心養胎便可,最好生個大胖小子……父皇聽了也大喜,前麵的哥哥第一個孩子都來得晚,隻有我在這麼早的時候就要做父親了,父皇直說孩子的名字要由他欽定……十一十二他們非拉著我喝酒,十二那個臭小子,就想著灌醉我……”
他敘敘的說了很多,懷中的踏雪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他終於停下來,有些不確定的喚了她一聲:“踏雪?”
踏雪這時方才應了一聲,淡淡道:“你怎麼不繼續說?”
皇甫清宸這才鬆了口氣,忽然笑了起來:“我聽你不說話,還以為是在做夢呢。真的,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踏雪仿佛是笑了一聲,聲音很輕。皇甫清宸忙的鬆開她,道:“你累了是不是?那早些休息,我今夜就不在你這裏安置了,明天早上再過來看你。”
踏雪點點頭,躺了下來,皇甫清宸又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方才起身離去。走到門口,卻又依依不舍的回過頭來,卻見踏雪漆黑的眸子隻是看著自己,心中頓時喜不自禁,又上前道:“你放心,我隻是回自己的園子。”
原來他以為自己是在吃味。踏雪不由得淡淡一笑,皇甫清宸又低下頭來親了她一下,這才真的離去了。
是夜,踏雪徹夜未眠,到了黎明前的時候,方才終於忍不住落下了兩行清淚。
她已經許久未曾哭過了,上一次哭的時間自己都忘記了,隻這一次,這最黑暗的一刻,她放任自己為自己還未出生就注定殞命的孩子哭一回。
中秋過後,發生了一見震動朝堂的事情,那便是七皇子皇甫清宇突然治好了身殘,回到了朝中。
中秋的第二日,皇甫清宸便忙碌了起來,一直到了午夜時分才回到府中,來踏雪房中看了看。
踏雪原本正在床榻上睡著,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便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皇甫清宸倒是一怔:“你還沒睡?”
“出什麼事了嗎?”踏雪淡淡問道。
皇甫清宸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花夕顏從七哥身邊逃走了。”
踏雪淡淡應了一聲。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今早,就是她親自將那個化作男裝的女子送出城門,交到了公子手中的。她也沒有忘記夕顏那猶豫不定的神色,因此並不確定之後會不會出什麼事,故此一問。聽皇甫清宸的語氣,想來她和公子已經是順利離去了。
皇甫清宸低歎了一聲:“你是沒見著七哥今天的臉色,我絕對相信花夕顏是第一個將他逼到這種地步的人。”
想起向來處變不驚,雲淡風輕的七哥,今天竟然沉了一整日的臉,皇甫清宸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
踏雪卻不知想到了什麼,抬起眼來,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那段時間對夕顏的搜查,幾乎嚴密到不能再嚴密的地步,隻差將整個京城都翻過來。踏雪卻隻覺得好笑,皇甫清宇那樣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夕顏必定一早就出了城,居然還這樣大肆搜查,想來,也必定是極其放不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