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位高權重,早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嚴家第三輩裏,唯獨嚴肅最優秀,從部隊中一步步成長,三十一歲的上校,海陸特戰隊的中隊長,十幾年的軍旅之路,他的每個腳印都閃著光。
這麼優秀的孩子!這麼優秀的戰士!
嚴振國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咬牙暗想,你們這些混蛋找不回我兒子是你們無能,老子親自去找他。
掛了顧雲峰的電話,嚴振國立刻給作戰部的老大打電話,隻是他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手機又響了。拿過來一看,正是作戰部老大秦雍的電話。
“喂,老秦。”嚴振國一邊接電話一邊拿了軍帽往外走,“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老嚴,你別激動,事情你已經聽說了吧?”
“是的,我現在需要飛機,你想辦法叫人送我去東海。”
“飛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秦雍的聲音很沉重,“我不能陪你去,我讓老夏陪你去。”
“不用了,老子一個人去都可以。”嚴振國出了辦公室之後用力甩上門,大步流星往外走。
“老嚴!這個時候你要冷靜!”秦雍跟嚴振國也是多年的老搭檔,嚴肅出事,於公於私他都很內疚。
那可是老嚴家最優秀的孫子,全國海陸艦隊裏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好戰士。
時至此時,嚴肅失蹤依然是一等一的機密,除了一部二部的幾個大佬,其餘的人一概不知。嚴振國是作為家屬被唯一通知到的人,而且如果不是他也曾經在作戰部坐鎮那麼久,就算他是家屬恐怕也不能通知。
所以,這個時候寧可托顧易銘去查,是查不出什麼結果的。
寧可忐忑的等了一個晚上。
這一個晚上她閉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像生怕烙餅烙不勻實一樣。一閉上眼睛就是嚴肅的那張臉,稍微有點睡意就看見一團血霧在他的身上炸開,把她那點可憐的睡意烘得一幹二淨。
第二天一早寧姑娘盯著兩個大黑眼圈出現在酒店的餐廳裏,把梁飛揚盛帛修等人給嚇了一跳。
“寧可,你怎麼回事兒?”梁飛揚端過一杯從新西蘭空運來的牛奶放到寧可的麵前,關切的問。
“昨晚沒睡著。”寧可拿過牛奶來喝了一口,原本口感很好的牛奶也喝不出滋味來。
“壓力很大?”盛帛修湊過來低聲問,“沒關係,我們把你推上這個位子,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舅舅,九辰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擔心。”寧可苦笑,這個時候她還真是拿不準該不該把自己擔心的事情說出來。
“那你是擔心什麼?”盛帛修很奇怪,除了九辰集團的事情之外,這姑娘應該沒什麼好憂鬱的吧?
梁飛揚把一塊煎蛋放到嘴裏細細的咀嚼著,低聲問:“你是不是為嚴肅擔心?現在東海那邊鬧得很厲害。”
寧可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是不會打起來的,你放心。”盛帛修拍拍寧可的手,“華夏不想打,日國更不敢輕易開戰。”
“但願。”寧可嘴上這樣說,心裏想的是另一回事。她平日裏上網看的都是一些網絡小說,裏麵勾心鬥角亂七八糟的情節已經深深地影響到了她。此時她對嚴肅的擔心已經完全超出了理智的範圍,幾乎到了發瘋發狂的地步。
漫不經心的喝了一杯牛奶後,寧可拿了餐巾紙擦拭著嘴角,問梁飛揚:“飛揚哥,今天有什麼安排?”
“今天你要去九辰大廈上班,點個卯露個麵,如果不想呆在那裏可以把相關的文件資料什麼的拿回來看。當然,你的董事長辦公室應該比酒店的套房舒適多了。你如果想在那裏休息的話也是可以的。”
“算了。在那個地方休息我恐怕會做惡夢。”寧可搖搖頭,苦笑著起身回房間。
梁飛揚微微皺眉擔心的看著她的背影,終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梁總,寧可她……沒有過這樣的工作經驗,還需要慢慢地學習。”盛帛修誤會了梁飛揚歎息的意思,還以為這位年輕的總裁對他的外甥媳婦不滿意的。
“盛總,你誤會了。”梁飛揚淺淺的笑了笑,“我是擔心寧可的身體。這樣強負荷的工作會讓她吃不消,而且也會給她造成很重的精神負擔。”
“梁總的話有道理,不如我們再派兩個助理給她,這樣她的負擔會減輕一些。”
“也隻能這樣了。”梁飛揚心裏很清楚寧姑娘這是害了相思病跟工作無關,但這種事卻不能說出來,隻好隨口敷衍。
寧可進九辰大廈上班的時候,嚴振國已經站在了TY海域的華夏公務艦上。
嚴振國說是自己一個人來,但他堂堂一個上將出行,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呢,警衛,副官一個都不少,一行人算得上是浩浩蕩蕩。
這個時候華夏的軍艦還在八十海裏之外的地方待命,開進TY海域的隻是海監船,公務船等十四艘艦船。
嚴振國的到來作戰部早就準備好了借口,現在嚴振國隻是某軍事學院的一把,雖然是一位上將,但現在他是文職。他的到來並不代表作戰部的態度,更沒有什麼政治目的。
當然,這隻是一種說法。嚴將軍的行程也屬於保密級別,沒有誰會多嘴多舌的去叫嚷‘華夏軍隊有一位上將級別的大佬進入了海監船’這麼傻逼的問題。
“將軍,還是沒有消息。”嚴振國身邊的副官李唐湊到嚴振國跟前,低聲說道。
嚴振國麵色冷峻的坐在船艙裏,捏著水杯的手指關節泛白:“搜索範圍再擴大。”
“將軍,再擴大就把北島給囊括進來了,那上麵有日本漁民。”
“紅外掃描不管用嗎?”嚴振國的心漸漸地下沉。其實這句話是明知故問,紅外掃描肯定在他來之前就做過了,如果人的體溫還在三十四度以上,紅外掃描是完全可以找到的,可如果……
“當初的任務是防紅外的,所以……”李唐微微低頭,不敢看嚴振國的臉。他跟了嚴將軍六年多的時間,從來沒見過將軍有這麼難看的臉色。
“當初的任務是防紅外?”
“是啊,為了怕被發現嘛,您知道……這邊的紅外掃描不隻是我們能做到。”
嚴振國點點頭,捏著水杯的手微微送了些,沉聲道:“想辦法,擴大搜索範圍。”說完,他又咬著牙補充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父親,在自己兒子出現問題的狀況下,說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樣的話來,心情是何等的悲憤。李唐不自覺的站直了身體,‘啪’的一下敬了個軍禮,沉聲應道:“是!”
到此時,嚴肅已經失蹤兩天一夜的時間。
跟他一起出任務的馬騏已經經過搶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是被淬了毒的刀刺傷了肩膀,失血過多加上中毒,在回來的路上昏迷過去,被王亮背回來的。當時經過了一場慘烈的近身搏鬥,三個人的通訊設備毀了,跟大部隊失去了聯係,嚴肅為了讓王亮及時把馬騏送回去,隻身犯險,引開了那十幾個身份不明的家夥。
說到身份不明,他們這次出任務身上的裝備等也都抹去了華夏軍隊的記號,槍械等都是美式的,衣服也沒有國家軍隊的標示,可以辨別他們身份的唯有每個人脖子上的一套軍牌。
軍牌裏裝有芯片,可以通過微型掃描到位置。
嚴肅的軍牌是被人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找到的,一套軍牌和鏈子一起掛在一株珊瑚上,在那塊地方方圓千米之內沒有嚴肅的影子。
三天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這空茫的大海上,失蹤三天意味著什麼,每個人的心裏都明白。
嚴振國幾天沒合眼,鬢間白發添了許多。警衛員端過來的飯菜還放在遠處,他緩緩地閉了閉眼,又緩緩地睜開,然後活動了一下酸麻的雙腿起身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藍天碧海之間少了一把火,天空和海麵都是熱烈的色彩。
嚴振國靠在舷梯上看著祖國的方向,忽然間很後悔。
他後悔自己當初沒有答應嚴肅跟寧可的婚事。如果當時答應了的話,兒子應該早就結婚了,說不定小寶寶都生下來了。
如果嚴肅當時跟寧可結了婚,或許他為了寧可也不會如此拚命,早就答應家裏的決定調回北京了。
嚴振國知道這種時候有這種想法很自私,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將軍,唯有著一刻隻想做個父親。
作為一個父親,他默默地想,如果嚴肅調進北京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說到底這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是自己不夠愛他,所以放任他在軍隊裏瘋狂的成長,放任他的孤絕,放任他的義無反顧。
這個孩子一向狠絕,對人對己都狠。嚴振國知道嚴肅之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也跟自己有極大的關係。
嚴家人都不怕麵對任何苦難危險不假,但不管做什麼事情還都留有餘地。而嚴肅,卻從來不考慮什麼是餘地,什麼是退路。這個孩子從小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乎,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
其實這兩年嚴肅的變化還是蠻大的,雖然他不經常回家,甚至比之前回的次數更少,但偶爾回來見到他,都能從他的眼角眉梢裏發現一股眷戀。那種很溫和的東西,那種情緒讓嚴肅這個孤寂狠絕的孩子身上有了許多人情味。這種人情味讓他對周圍的人和事的冷嘲熱諷都不一樣了。
那個叫寧可的小姑娘,身上應該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吧,她看上去柔弱得像是寒風中搖曳的柳枝,似乎經不起輕輕地一折。可是她卻偏偏能讓嚴肅這樣的人為了她慢慢地改變。
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那個從小頑劣不服管教的兒子就這樣折服在那個小姑娘的溫柔鄉裏?
嚴振國看著海麵上夕陽如火一點點的沉淪在海水中,嘴角泛起苦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