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一
翌日一早,應龍就是將百裏縉雲已經從天牢之中提了出來這件事情通知了宋珩。
宋珩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可值得奇怪的,寧王這個人多疑,少了慶曆帝主事時候的果決,所以在沒有摸清楚百裏縉雲的底線之前,自然是不會輕易地拒絕掉的,雖然百裏縉雲已經被寧王從天牢之中放了出來,但是寧王卻也並沒有因為百裏縉雲的幾句說辭而真的就全然信任了他,百裏縉雲的身邊自然是有著不少的侍衛相護,與其說是在護衛著百裏縉雲,倒不如說是在監視著百裏縉雲。
鳳血歌的影衛自然不是什麼凡俗的人,千裏殺人都是能夠辦妥的,更何況是麵對著這些個普通的護衛而已,百裏縉雲為了活命,為了重回自己那身為皇子才應該過的日子,自然是不會在眼下這個時候去忤逆了宋珩的,自己現在這一切還需要靠著宋珩才能夠成事。
寧王一邊是心急如焚,百裏流觴是在軍營之中成長起來的,這行軍作戰自然是不在話下,這來勢洶洶幾乎是無人能擋住,而寧王也曾想過派人與之一戰,但是這自己派遣而去的五萬大軍,主帥是葬身在了百裏流觴的手上,而那些個士兵全部都是歸順了百裏流觴,這一番動作完全是不亞於偷雞不成蝕把米。
伴隨著百裏流觴的隊伍的臨近,金陵城的百姓也是有些恐慌了起來,這些個恐慌完全是不亞於當初三國聯軍攻入的時候,金陵城之中的物價一下子翻上了幾番,民生息息相關的全部以特別可怕的速度再增長著,金陵城也亂了套,不少的百姓甚至是想著要離開金陵城來避禍了,但是金陵城的城門閉鎖著,眼下整個金陵城已經成了一個困城,隻準進不準出。
藏劍山莊是在金陵城之外的,對於金陵城之中到底是發生了怎麼樣的事情,也不能算是有多了解,宋珩每日的消息便是由應龍來告訴他知道的,這金陵城極幾家商戶被搶了,幾家商戶被砸了……
聽著那樣的傳聞,不管是誰聽來也就隻有一個感想——亂世之兆。
沈從墨也是聽聞了金陵城之中混亂的情況,藏劍山莊的鑄劍廠本是過完了正月再開門的,工廠裏頭的工人也全部回了家,隻餘下一些個無家可歸的人是還留在藏劍山莊之內的。
宋珩很少會去鑄劍廠,那邊溫度太高,本是不適合人去的,但是在二月初二龍抬頭這一日,原本這一日沈家是要進行祭神儀式的,但是如今這個模樣,大約也是隻能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會再安定了下來了。
宋珩這一日便是去了鑄劍廠,這便是她第一次到訪過這裏,沈從墨早早地便是已經去了,在宋珩到的時候,沈從墨正站在最中間,看著那熄了的火爐和鑄劍台怔怔地出神。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的時候,沈從墨這才回過神來,轉過身瞧見的人是宋珩的時候,他這才有些意外:“你來了。”
沈從墨的聲音輕輕的,這裏空空蕩蕩的,沒有那火爐燃燒時候的溫度灼人,也沒有工人們鍛造的時候那揮汗如雨的情形,甚至也是沒有錘子敲打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響。
“這裏太安靜了,剛剛來的時候,我幾乎是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沈從墨輕聲地道,“藏劍山莊許久都沒有這麼安靜過了,安靜的幾乎是讓我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似的。”
宋珩看著沈從墨,那種感覺她能夠理解,日日見到的場麵在一瞬之間全部都消失不見了,這的確是叫人有些難以習慣的。
“以前的時候,我其實挺討厭每日都是要來這裏巡視上一回,又悶又熱的,可卻又不得不來,因為這是身為藏劍山莊的少主應該要會懂得的事情。”沈從墨淡淡地道,“但是等到現在這裏什麼都沒有了之後,我又覺得,那又悶又熱其實也不錯。”
“很快會有這樣的模樣的。”宋珩回著沈從墨的話,“你隻是現在一時之間瞧不見罷了,等再過一段時間,這鑄劍廠裏頭還是會有著不少的人,到時候隻怕你又是不想來巡視了。”
沈從墨露出了一個優雅的淺笑來,“可在我現在這般覺得像是少了什麼似的時候,心中卻又是有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來。阿珩,你說我是不是有些奇怪?”
宋珩不答話,她可以想象得到沈從墨的心中為什麼會有這樣矛盾的一種感想,被迫成長之中,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壓力,不管他是喜歡不喜歡,想不想要,他的肩膀上都是肩負著藏劍山莊的使命,多年來這種責任感壓在他的身上,等到這一日突然之間全部什麼都不在了,自然是會有些無所適從,也是有些如釋重負了起來,若是換成了她,想必也是會這樣的。
“如果你往後不想再肩負這樣的重責,那邊是不要再肩負了吧,反正這天底下即便是少了藏劍山莊也是不會如何的,同樣的,若是有一天北雍真的不成氣候了,即便是藏劍山莊還在,也是阻止不了什麼的。”宋珩道,“最重要的是你想如何?你想過著怎麼樣的日子。”
“就像是你現在這般?”沈從墨看著宋珩,“阿珩你想要做什麼,我雖不是很清楚,但是卻也是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定然一些個極其危險的事情,阿珩,不若咱們什麼都不去管,什麼都不去想,咱們去隱居吧?”
沈從墨走了幾步,走到了宋珩的麵前,他的神色之中有著一些個隱約的興奮之色。“是的,我們去隱居吧,這藏劍山莊不要也便是不要了,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我們可以去塞北牧羊,可以去天山看天池,我們不留在北雍了可好?”
他沒有可放心不下的,這藏劍山莊的一切,他都是可以拋下的,他從來不怕吃苦,這錦衣玉食是這樣過了,這粗茶淡飯也還是這樣過了一日。他從來都是不在意這些的。而且這麼多年以來,沈家所積攢下來的財富也足夠他們這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宋珩淡淡地看著沈從墨,她知道他說的是認真的,她一直都是這樣的確定著的。
沈從墨看著宋珩,她一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那眼睛明亮亮的,幾乎是叫人看癡了。
“我忘記了,你是不願意的。”沈從墨淡淡道,是他忘記了,宋珩原本就不是他的,所以她永遠也不會願意同自己走的,“你本就是不願意的。”
“我有一段時間常常在想,他到底是有什麼好的,你看你們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他果真是待你是這般好的?好的近乎是……”幾乎是叫你這般的念念不忘。沈從墨沒有將這一句話說出口,半年,宋珩同鳳血歌相處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半年而已,怎麼可能就是這樣的上了心,想他認識宋珩這樣久,那時間總算是不止半年了吧,他也是將她捧在手掌心的,難道這樣還不如那鳳血歌不成?
“我不知道怎麼同你說。”
宋珩看著沈從墨,那隻是一種感覺,隻要一眼瞧見了之後就會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她在醒來的第一眼,在她什麼時候都不記得,前塵盡忘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鳳血歌坐在床畔看著她,他的手上搭著一卷已經翻閱到了一半的書籍,她已經忘記了那是一本什麼書,隻是記得鳳血歌倚著床榻,一頭垂落的銀發就像是一匹泛光的銀緞。
那個時候她剛從混沉之中醒來,看什麼都是不覺得真切的,微微睜開眼的時候便是瞧見他,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醒了?若是還是疼的厲害,那便是再睡一會,再醒來就不疼了,乖一些。”
那手是真的溫暖啊,宋珩到現在還記得那一雙觸碰到自己額頭上的手有著溫暖的溫度,那聲音低低的,就像是上好的傷藥似的一下子將她的傷痛撫平了大半,這樣有著被人關懷的感覺很好,每一次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她所見到的人就一定會是他,那一頭銀色的發,在重傷不能動彈的時候,宋珩心底裏頭最想的那個念頭就是伸出手去觸摸一下那頭發,是不是真的如她心底之中所想的那般的柔軟。
宋珩想,大約就是那一日一日的,他總是在自己的耳邊輕聲說著這一句話“乖一些”,那種感覺就像是她還真真切切地被人需要著的,而且,也有人在關切著他,所以她才是咬著牙支撐了下去。
一日一日的,她開始期待著這個人的出現,有些時候她醒來的時候早了一些,他還沒有出現,她便是覺得自己的心中像是空了那麼一角似的,巴巴地等著盼著,甚至是細數著他的腳步聲,想著從聽到他的腳步聲到見到他這個人的時候要多久,要幾步的路,然後算計著,算計著他到自己麵前來的時候,給予他一個笑,然後看著他也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他得空的時候便是會倚靠在床頭,手上搭著一卷書,用那一把好嗓音同她說一些個話,或者是給她說說戲本裏頭的那些個小段子,讓她不會覺得沉悶。
有那麼一種人,光是想著的時候,胸口便是覺得微微的有些暖,不會覺得空空蕩蕩的,時間,距離在這一瞬間的時候,變得是那般的虛無了起來,有些情感並非是每日都是要在一起的這才覺得好的,宋珩覺得眼下這樣很好。
“你便是你,無需同任何人做比較,”宋珩看著沈從墨,“你很好,我也是喜歡你的,隻是這種喜歡並非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我從不騙你,你也是知道的。”
是的,宋珩想自己還是喜歡著沈從墨的,若是不喜歡他這個人也就不會同他寒暄,也不會同他在一個屋簷下這樣生活著了,隻是她對他這樣的喜歡並非是男女之情,隻是男女之意罷了。她尊重他,但是愛不了他。
是的,她從不騙他,即便是在寬慰著他的時候,她也從來都不會想著欺騙上他一回。這樣的宋珩,沈從墨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稱她是太真誠了,還是真的是半點變通也是不會的呢?
沈從墨低低地笑了起來,他抬頭看著宋珩,那眼神之中都是認真的神態,他止了笑,他的眼神之中滿滿都是認真的神色。
“阿珩,我不放你走。”
他不願意就此放手,就算是她會恨他一輩子,但是她至少還是生活在自己的跟前的,自己想要見到她的時候還是能夠好好地看看她,伸出手,他就能夠觸碰到她。一旦他放手了之後,卻是去哪裏尋找她都不知道了,他寧願宋珩是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即便是恨著,那至少也是在他的身邊的。
“你要恨就恨吧,我不放你走。”沈從墨定定地說著,他像是下定了這個決心一般。
宋珩看著沈從墨,她或許是應當生氣的,但是宋珩並沒有生氣,她隻是愣愣地看著他,眼神之中帶了一些個憐憫的色澤。
百裏縉雲從天牢之中被提了出來,安置在了自己的府上,府上的姬妾見百裏縉雲多日沒有回來,心中早就已經是有些急切了,原本以為這禍事就要來了,想著是不是應該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卷了府上的細軟好逃了出去才好,但是還不等她們想好這些個事情,百裏縉雲便是已經回來了,與此同時的,府上四周圍也有了不少的人,就像是防止他們要逃跑似的。
百裏縉雲才不在乎那些個看著自己的護衛,皇叔眼下是將自己放了出來,但是在他的心底之中到底還是不相信著他的,所以這才會安排了人特地在他的府上看梢著,雖說嘴上是要和他進行合作了,但是這實際上卻還是想著一人獨占了,想著先用言語將他給哄住了,等到他手上再也沒有半點籌碼的時候,自己就是會完全被拋棄掉。這樣的手段百裏縉雲也是做過的,自然是不陌生。
從天牢之中回來之後,百裏縉雲這才明白了,為何宋珩便是要將韻貴妃給帶走了,眼下老四為了皇位已經是鬧騰到了眼下這個地步,這一路行來,竟是無人可擋,也難怪皇叔是要畏懼了,想著以老四的生母來製衡著老四。百裏縉雲早就已經是曉得要想登上皇位,老四是一個不得不除掉的人物,可惜這老四實在是太過狡詐了。
當日他曾經以數道的聖旨想著讓百裏流觴從前線回來,可惜這老四居然是來了一招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手段,偏生就是沒有來了金陵城,這也就罷了,老四在外頭自己的確是奈何不了他,但是這老三,他已經是受了重傷,卻還能夠逃出生天,眼下正在同老四一處朝著金陵城而來,這才是最是叫百裏縉雲驚奇的。
當日老三是怎麼在重傷之下保下了一條命來,他又是怎麼從金陵城之中逃脫出去的,這些個問題全部都在百裏縉雲的腦海之中,他知道這金陵城之中一定是有人在暗地之中幫助著的,但是那個人會是誰?百裏縉雲想了良久,覺得這話最是有可疑的人選還是宋珩,那一日自己分明是看著老三潛逃上了藏劍山莊的,但是搜遍了整個山莊卻依舊還是沒有找到人,這才叫他覺得最是不可思議的,但是這對象是宋珩,宋珩這人實在是太過深不可測,她若是有心要幫助人,自然是有的是手段,也不會讓他察覺到的。
百裏縉雲有些開始懷疑,這宋珩是否是真心是想幫著自己,又或者是,宋珩她也是別有所圖的?
寧王也有些擔憂,眼下隻要是一聽到前方的來報的時候,他便是憂心忡忡,他委實是不知道拿百裏流觴怎麼辦,更何況,這金陵城之中甚至是還流傳開了一些個話,說是慶曆帝有留下遺詔,這遺詔便是讓睿王殿下即位的。這些個傳言有著越演越烈的趨勢,在人心惶惶之中,百姓們也開始有些相信這樣的傳言了,若是慶曆帝真的是沒有遺詔留下的,這風言風語又是從哪裏來的,且睿王殿下這般做又是何苦來哉,這作為同謀逆又是有和差別的,所以百姓們開始紛紛相信那樣的傳言,叫囂著讓寧王將皇位還與睿王。
整日的,便是有著一些個百姓到了寧王府前咒罵,咒罵這寧王是妄想竊國的竊國賊,是他恣意妄為這才又是引發了這樣的禍事,若不是寧王之故,今日北雍也不會如此。
寧王對於那些個咒罵的百姓動彈不得,打也不是殺也不是,隻要他有稍稍的作為隻怕是會引發百姓們更大的反彈,隻能是整日裏頭由著這些百姓叫罵著,即便是有事,寧王也是不敢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而是隻敢從自家的側門或是後門,也不敢再穿著那一身招搖的王爺服侍,隻好穿了素色的錦衣,但是即便是這樣,寧王還是被百姓瞧見了好幾回,這雞蛋爛菜葉子伺候了好幾回的。
終於,在二月十六這一日,百裏流觴同百裏紹宇的軍隊,終於是到了離金陵城不過四十裏的地兒,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想來明日一早便是會有攻城之舉。
城中的百姓們早就已經是群情激奮,甚至是有些期待著這一場戰役早點到來,早點結束,隻要是能夠讓他們好好地安生地過日子,百姓們所求的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罷了。
但是在百姓們這般激動的時候,卻是有著兩個人不願意了,一個是寧王,而另外一個是百裏縉雲。他們深刻地知道,一旦百裏流觴攻入進來之後,他們的一切都是不會再擁有了,隻怕到時候這榮華富貴沒有了也就算了,就是這性命也不會在有了。
“啪”
寧王狠狠一巴掌抽上了百裏縉雲的臉,那眼神凶惡無比,他瞪著百裏縉雲,“人呢?到如今這個時候你還是不將人交至我的手上,難道你是想要眼睜睜地看著老四到了麵前來才肯將人交到我的手上是不是?!”
百裏縉雲心中也是有些憋屈的,他哪裏曉得宋珩並沒有將人送到他的手上,原本他以為宋珩一定是會找一日將人送到他的手上來的,他這日也盼夜也盼的,也就是在等著,但是卻不想到竟然是怎麼都等不到這一日的,但是他除了等,還能夠有什麼辦法的,難道要他承認自己手上並沒有韻貴妃在的?如果自己這一句話說出了口,隻怕還沒等老四到眼前來,自己這個皇叔就已經是殺了他了。
百裏縉雲心中這些個事情自然是不能讓寧王知道的,他僵著臉看著寧王,“皇叔,你著急什麼,眼下老四還沒有攻城,一會我便是叫人把人雙手奉上,皇叔你不用著急!”
“不著急?!”寧王看著百裏縉雲,“眼下兵臨城下了你才道是不著急,等到老四開始攻城之後,你以為這城中是會有多少的人站在我們這邊的?那些個百姓?那些個將士?”
寧王嗤笑了一聲,“醒醒吧,你以為還能有什麼?你覺得還有誰是能夠受你掌控的!”
寧王靠近了一步,他瞪著百裏縉雲,“你還以為在這個時候誰會站在你我的身邊?!隻有本王!隻要本王一旦失勢,到時候你還以為你是能夠如何?!”
“你要記得眼下的你才是同我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以為一旦我敗了之後,你還有旁的人可以仰仗嗎?”
寧王的聲音灼灼,他瞪著百裏縉雲在那邊說著,那神情凶神惡煞的厲害,一雙已經被怒火燒紅的眼睛看著百裏縉雲,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子,像是要將百裏縉雲生生活剮了一般。
百裏縉雲被寧王這樣的眼神一看,隻覺得自己身上有著一種微微的疼痛,就像是真的身上被切割下來了一塊肉似的。他點了點頭,他知道,再清楚不過了。
“既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那麼最好在暮色之前將人給我送到眼前來,不管之前人在不在你手上都好,現在這一次如果你再讓我失望的話,我便是不會再留著你,到時候你會知道當初沒有死在天牢之中那便是你這一生之中最不明智的事情!”
寧王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極其的冷,冷的帶上了十足的殺意,他要殺了他,這一次百裏縉雲之再清楚不過了,他是真的要殺了他了。
百裏縉雲哆哆嗦嗦的,他的腦袋點了又點,半點也是不敢忤逆著寧王,心中卻是有些害怕,眼下他這般,藏劍山莊又是在城外,城門早就已經是關著了,這外頭的人進不來,在這種危急的時候,裏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自然地也出不去。百裏縉雲又是在寧王的看護之下,哪裏是能夠竄逃出去的尋了宋珩問上一問的。
百裏縉雲隻盼望著宋珩是能夠說到做到的,否則自己要是有什麼事情,也是絕對不會放過宋珩的,他死了,宋珩也別想好過,他做鬼也是不會放過宋珩的。
外頭的局勢有些不大穩妥,城外的家家戶戶都是將自家的房門緊閉,就怕是被人闖了進來,而藏劍山莊裏頭的丫鬟小廝們也都是有些緊張,想著藏劍山莊盛名在外,也不知道會不會是牽扯來一些個禍事,若是有人闖了上來,到時候也不知道是該如何是好。一個一個的都是提心吊膽不已。
沈家的鍛造廠已經關閉了,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下,想來也是鑄造不出什麼好的刀劍的,沈從墨雖是對這一份家業不是太過在意,但是卻也還是看重沈家的名聲的,從沈家鍛造廠裏頭出去的東西,自然是不能留下一丁點的瑕疵的,這沈家數百年的基業所積澱下來的名聲。
整個北雍全都是浸淫在一種很是詭異的氛圍之中,明明已經是二月中下旬了,溫度還是有著一點點冷,今年的春日來的格外的遲,也難怪人人都道今年的北雍禍事連綿,即便是這春,也來的格外的遲了一些。
宋珩難得是有著閑情逸致,午膳過後竟是讓丫鬟在花園裏頭的涼亭之中設上了茶點,像是在等著人到來似的。
二月中下旬的天氣還微微有著一些乍暖還寒的冷意,但是比之之前那兩個月之中早就已經是溫暖無比了,這迎麵而來的風之中雖然還有一點點的微冷,但是多多少少的竟然也是體會出了一點點的溫暖的味道。宋珩想,快了,這春日快是要到來了,這一切的禍事也是快結束了。
“今日有客?”沈從墨因無需再去關注鍛造廠子裏頭的事情,平日裏頭也是得空不少,也便是接下了教導百裏明玥讀書認字的事情,沈從墨那一手的字雖說不是什麼大家,寫的倒也是不錯的,他講學的時候又是認真無比,這語氣又是溫和無比的,所以百裏明玥倒也是喜歡聽沈從墨講學的。
剛剛沈從墨便是同百裏明玥講了一些,這才回來,沈從墨放了百裏明玥去玩耍,畢竟是一個才五歲大的孩子,再怎麼聽話這心底之中到底還是喜歡玩鬧的著的,即便是再怎麼聽話懂事。
“恩,有故人來訪,許是一會就會來。”宋珩輕抿了一口花茶,她的神情很是淡然,像是預感到了隨後會發生的事情一般,不過她也確定,今日一定是會有人來的。
“故人?”沈從墨不知宋珩這嘴裏麵說的故人到底是誰,但是不管來的是誰,也必定不是什麼會叫他覺得愉快的人。
宋珩看了一眼沈從墨,她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響似的,微微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圍牆,“故人既已經來訪,怎麼還不進來?”
沈從墨順著宋珩的視線看了過去,不過就是在眨眼之間,便是有兩個身影從圍牆上翻躍而過,落在了庭院之中,兩人都是穿著一身的戎裝,那銀色的鎧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那光線幾乎是折射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來。
沈從墨看著這兩人,心中不知道是該做何感想比較好一些,這眼前的並非是旁人,而是近日來已經成了金陵城之中每個百姓都是會提到的名字——睿王百裏流觴。
而在百裏流觴身邊的那個人,自然地也就不是旁人了,是那秦王百裏紹宇。已經是有好幾個月沒有瞧見人了,沈從墨幾乎是快要忘記了這兩個人了,百裏流觴還是印象之中的那般的豐神俊朗,那一身鎧甲沒有讓他那一張比女人還要來得漂亮一些的臉孔看上去有著一種陰柔的美感,反而是多了一些個男子應有的英偉之氣,而百裏紹宇,沈從墨倒還是有些印象的,這最是深刻的印象不過就是之前百裏紹宇受了傷逃到了藏劍山莊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的百裏紹宇可算是血色全失,仿佛下一刻便是要斷了氣一般。
沈從墨對於當時受傷在身的百裏紹宇自然也是沒什麼好臉色的,並非是沈從墨不願意留他,隻因著當時形勢嚴峻,而百裏紹宇又非藏劍山莊之人,再加之以前的事情,沈從墨自然是對這兩人沒有什麼好感在的。隻是沒有想到,今日宋珩說的故人竟然是這兩個人,這怎麼能夠不讓沈從墨覺得驚奇的。
百裏流觴遠遠地就已經看到宋珩坐在那涼亭的小凳上,凳子上鋪著厚厚的墊褥,自然是不會叫人覺得有半點寒冷的。她神色瑩然,像是早就已經在等著他們似的,見到他們前來,半點意外都沒有,這桌上擺著一些個糕點,倒像是早就已經在等著他們的到來了似的,果真就是宋珩,百裏流觴甚至是有些覺得幾乎是沒有宋珩想不到的事情。
幾個月不見,宋珩似乎是豐腴了一些,但是這豐腴也便是隻有她的肚子罷了,百裏流觴身邊沒有女人,別說是正妃,即便是側妃妾侍都是沒有一個的,自然的也便是沒有任何的子嗣,他並不知道一個女人孕育孩子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模樣,隻覺得當初自己走的時候,也是多少瞧見過宋珩一眼的,她的肚子那個時候還沒有顯懷,現在一旦顯懷起來之後,百裏流觴隻覺得就像是一股氣似的,竟然是一下子就脹大了。
孩子。
百裏流觴曾經是有過一個念頭的,那個時候他還是不敢說出口,他也一直都以為他同宋珩的關係應該是會一直都這樣能夠這樣,他是欣賞宋珩的,這金陵城之中有無數的少女,但是他都記不住,這唯一能夠記住的人也就是隻有宋珩一個而已,或是淺笑,或是沉默的神色都是那樣的深刻。他已經過了弱冠的年紀,甚至父皇也旁敲側擊地同他說過這個年紀應該是有一個正妃了,即便是不立正妃,也是應當有一個側妃了。
百裏流觴對於這件事情雖不是很熱衷,但是心中卻也有著自己的一個計較,若是正要娶一個女子當自己的王妃的話,宋珩不錯。
當是這個念頭在百裏流觴的腦海之中思索了良久,最初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百裏流觴自己也是有些詫異,他便是被自己這個念頭有些嚇到,但是轉念一想之後,百裏流觴就是有些確定了,是的,如果真的是要娶一個女子成為自己的王妃的話,那麼宋珩不錯,更或者說如果真的要娶一個女子的話,百裏流觴便是隻想娶了宋珩,也隻有她,讓他有著這樣的一個念頭。
後來的時候,百裏流觴便是將這些個原本就是要告訴給宋珩知道的話壓在了自己的心頭,他隻是在想,等到從南嘉回來之後,他便是會問問宋珩,若是可以的話,她願不願意嫁給自己為妃的。百裏流觴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初沒有說出話來,這往後也不會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了,南嘉一行,他同宋珩之間可算是恩斷意絕了,已經是半點情誼都不在了。她嫁予了旁人,連一個勻給他的眼神都是吝嗇的。
他終歸是太遲,一直都太遲了。
眼下看著宋珩,百裏流觴也是百轉千回,心中五味具呈,臨了不過就是吐出澀澀的三字:“沈夫人。”
“等了兩位許久,兩位風塵仆仆,也是該稍作休息的了。”宋珩囑咐了一聲一直跟在自己身側的水碧,讓她奉上兩盞熱茶上來,“兩位也無需站著,便是坐著吧。”
宋珩指了指空餘的石凳子,看向兩人,她的麵色上一直是噙著淺笑,就像是真的在歡迎著一個故人似的,但是百裏流觴同百裏紹宇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宋珩從心底裏麵歡迎的人罷了,現在她同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是沒有任何的交情可言,或許在現在宋珩的眼中,他們隻剩下價值和利益而已,誠然如同宋珩所說的那樣,那個宋珩早就已經喪生在南嘉了,隨著那浮圖塔消失在人間。
百裏流觴同百裏紹宇坐了下來,眨眼間便是有一盞熱茶遞到了他們的麵前。
“若宋珩記得沒錯,睿王殿下最喜歡的就是雨前龍井,而秦王殿下最喜歡的就是嵩山銀針。”宋珩緩緩道,那模樣仿佛就像是以前似的。
百裏流觴同百裏紹宇揭開了茶蓋,嫋嫋的熱氣冒了上來,茶香撲鼻而來,同往日裏頭自己飲用的是分毫不差。但是這茶香的確是半點都不差的,但是宋珩這樣在這裏等著他們,自然是不會是想要飲者一杯茶想要同他們敘敘舊這樣的簡單的。她派人通傳了信息,讓他們兩人前來藏劍山莊,必然是有要事和大事要說的,否則又怎麼可能會是在現在這種時候讓他們前往了藏劍山莊的。
宋珩也不拐彎抹角,她手一揚,將這一道明黃色的聖旨攤到了百裏流觴同百裏紹宇的麵前,百裏流觴看了一眼,他將這聖旨打開,百裏紹宇也探過了頭來,隻看了兩眼,百裏紹宇的臉色就一下子巨變了。
“你偽造聖旨!”百裏紹宇指著宋珩道,那聖旨上的字跡雖是形似,但是到底還是不是慶曆帝的親手手筆,慶曆帝的字跡最是熟悉的也就是他們這些個當兒子的,這從小便是識得,即便是外人再怎麼仿造,隻要看上一眼就會知道這到底是還是不是了。
這一道聖旨上,那印鑒是真的,但是那字跡卻不是真的,依著百裏紹宇對自己父王的了解,父王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決定來的,他委實是沒有料想到,宋珩這個人竟然會是這樣的大膽,這種事情她居然也是敢於做出來的,這完全是叫人咂舌不已,宋珩做事是大膽,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宋珩竟然是會大膽到現在這個地步。
“是,那又如何?”宋珩看了一眼驚詫出聲的百裏紹宇,“這偽造聖旨的人不單單是隻有我一個,秦王殿下怕是忘記了,當日若不是宋珩,您這一條命早就已經是沒有了,還是秦王殿下覺得,眼下自己已經是掌控了全局,當初應允宋珩的,也便是可以不作數了?若是沒有我,又何來秦王和睿王的今日?”
百裏紹宇的麵色難看了一些,是的。當初他的確是應允了宋珩的,但是那個時候的百裏紹宇不過就是想做出一個權宜之計,在那個時候那種情況下,如果自己不和宋珩合作,隻怕自己就得死在百裏縉雲的爪下。的確也是因為宋珩,他才能夠以重傷之身從這個固若金湯的金陵城之中,也能夠尋找到了百裏流觴,告之他金陵城之中的境況,也讓他停下了因為得到了聖旨而想要回到金陵城的念頭。
這一切,如果是沒有宋珩的話的確可說是一切後果不堪,宋珩的確是居功至偉。而宋珩說的的確也是沒有錯的,這一路上醒不過來的時候,百裏紹宇的心底裏頭也是動了一些個心思,他想到了自己當日那般狼狽不堪的模樣,的確在那樣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應承下宋珩所說的一切,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他也的確是有些開始猶豫了,開始猶豫自己是否是真的要這樣聽了宋珩所說的一切,放棄這眼前的一切來回報給了宋珩。
這說他是無恥也好,自私也好,這世人原版本就是如此,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是自古的道理,難道還有人會放棄眼前的一切不成?百裏紹宇雖說心中還是有著那麼一些個芥蒂,但是不免的已經開始動搖了,是的,流觴的確是不在意這皇位是誰,而他呢,是否是真的能夠做到半點都是不在意的?
百裏紹宇真心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做不到的。
宋珩見百裏紹宇的麵色轉了又轉,那眼神之中的遲疑,那些個糾結她全部都看在眼內,“秦王這便是要反悔了?”
百裏紹宇聽到宋珩這問話,微微遲疑了一下,便是又道了一聲,“便是反悔了,又當是如何?”
宋珩將自己手上的茉莉花茶遞給了水碧,像是沒有聽到百裏紹宇的這一句話似的,她隻是轉頭吩咐著水碧,“這茶涼了,這已經涼了的茶便是已經失去了味道,再將就著飲反而是讓人覺得有些不適的,還是再換一杯吧!”
水碧應了一聲是,便是走了開去,沈從墨坐在一旁,他便是以鄙夷的神色看著百裏紹宇:“當日我便是覺得這皇家的人一貫是言而無信的,也曾經勸過阿珩你這種人還是莫要相救的好,眼下你可總算知道我這是用心良苦了罷,這當街救上一條狗,養得熟了,至少還是能夠換得來對你的一陣搖尾乞憐,這平白救了一個人,反倒不過就是救了一個有著狼子野心的人罷了,這種人還不如是不救得好!”
沈從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神色是極其的認真,若不是宋珩還在,隻怕沈從墨早就是要將兩人驅逐出府去的,省的眼下的自己看著便是覺得不舒服的。
百裏紹宇卻是定定地看著宋珩,自己說出這番話來,依著宋珩的性子定然是不可能這麼好相與的,她眼下居然是一句話都不說,這其中肯定是有詐的,而百裏紹宇更是覺得宋珩剛剛對著丫鬟說的那一番話了,這其中也是有著一些個深意的,更像是在同他說的一樣。
“若是秦王殿下想要反悔,宋珩也不能阻止你什麼,反正宋珩當初在救你的時候早就已經想好了可能會是這樣被秦王殿下反咬一口的情況了。”宋珩的神色坦然,半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那淡然的模樣就好像是她真的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切,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似的,所以是半點意外也沒有。
“隻是,”宋珩的聲音清脆的厲害,就像是枝頭第一隻鳴唱的黃鸝一般,那聲音婉轉的讓聽過的人都不能忘記,“隻是宋珩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之後也是學乖了不少,自然是不會忘記那些個血與痛的教訓的。秦王殿下的母妃是早逝了,但是睿王殿下的母妃還安在呢。”
百裏紹宇聽到宋珩的話整張臉色是驀然一變,變得鐵青而又僵硬,而百裏流觴的神色也有些冷凝了起來。宋珩接下來的話很是飄忽地在他們的耳邊說著,讓他們聽的有些不大真切,仿佛就像是陷入了一場夢境似的,但是這個夢境之中並非是什麼纏綿的美夢,而是一場讓他們冰透了手腳的噩夢。
“眼下金陵城亂的厲害,睿王殿下又是舉兵攻來,寧王殿下是早就已經想到了睿王殿下的母親還在寺廟之中,原本也是想要用韻貴妃來抵禦睿王殿下的,殿下畢竟是個孝子,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母妃陷入不安的境地的。”宋珩嘴角的笑容帶上了一些個嘲諷,她早就已經不在相信他們了,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不相信,她唯一相信的便是自己,隻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才最是不會出任何差池的。
良久之後,百裏流觴這才澀澀地開了口:“你想要如何的,宋珩?”
宋珩看他,百裏流觴的手上還端著一杯徑自冒著熱氣的熱茶,在那嫋嫋的煙氣之中,百裏流觴看到宋珩的臉陌生的可怕,明明是那樣一張熟悉的臉,那眼角眉梢都帶著俏的模樣是那般的熟悉,眼下卻是陌生的叫人說不出話來了。
“我不想如何,隻是這遺詔,睿王覺得如何?”宋珩緩緩地說著,“當然,睿王殿下還是有一個選擇的,那就是將藏劍山莊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命全部都殺之殆盡,對了,九殿下眼下也是在藏劍山莊之中的,殿下可以一並除去了,然後一把火將藏劍山莊,將這遺詔全部都毀去了,做的幹幹淨淨的方好,這要做帝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心狠,哪個帝王不是踩著累累的白骨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的。睿王殿下隻需狠下心腸來,那萬事都是能夠隨了殿下的心意的。”
宋珩的神色平靜無比,仿佛從她的嘴裏麵說出來的是一些個“今日天氣不錯”這般無關緊要的話來的,但是那眼波流轉之間,倒是帶著一種危險的神色,叫人不敢小覷了。
“韻貴妃是睿王殿下心中最是柔軟的部分,隻要殿下能夠狠得下心腸,往後不管是誰拿韻貴妃來威脅著睿王殿下也便是不足為懼了,不過,這從今往後也不會再有人能夠拿韻貴妃來威脅殿下了。”
宋珩話音剛落的時候,水碧已經置換了一杯新的熱茶過來,宋珩從水碧的手上接過了熱茶,在用茶蓋輕輕撥著茶葉子的時候,宋珩看了睿王一眼,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宋珩猜想,他必然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若是百裏流觴真的能夠狠下這個心腸來,那麼百裏流觴也就不再是百裏流觴了,而是旁人,一個完全叫人陌生的人了。
百裏流觴知道宋珩話裏麵意思,隻要她死,他的母妃也表示會一同死了,隻要她活,那麼隻要他將一切退讓出來,自然地他的母妃也便是會活著。印象之中宋珩是從來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女子,但是眼下她做了,印象之中宋珩不是這般冷漠的一個女子,但是眼下的宋珩比誰都要來的冷漠,她冷,冷的就像是一塊冰似的,眼中現在剩下的早就已經沒有半點的溫情和情誼在了,有的隻有一種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神態。
是他,是他迫得她再也是沒有辦法相信旁人,也是他完全將那曾經的宋珩逼迫成了現在的宋珩。其實他的心中從來都沒有那所謂的宏圖霸業之心,誰當天子誰當皇帝,他從來都不曾在意過什麼。
“好。”百裏流觴應承下來,“我會依著這遺詔行事的。”既然她是想要那般的結局,那麼這個結局他便是給她就是,從來都是他欠她的。
“流觴!”
百裏紹宇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連掙紮一下都是沒有的,這樣簡單地就應承了下來,百裏紹宇不敢置信極了,他可知道這一聲“好”字所代表著的是什麼,是指將自己所建立的功績無條件地貢獻了出來,是將自己從那皇位之上退讓了下來,是將他從此埋沒了起來,這一聲“好”字,斷送的便是這一切的一切。
“三哥,我意已決,小九他,畢竟也是父皇的孩子不是麼?”百裏流觴淡淡地道。
“那怎麼能一樣?!”百裏紹宇低斥了一聲,小九他才不過就是一個稚齡的小兒罷,哪裏是同他們一樣的,往後小九是個明君還是個昏君都是不定的,他便是這樣輕輕鬆鬆地就應上一聲好字,這叫百裏紹宇怎麼是能夠甘願的。
百裏紹宇有些不甘心,他們這一路上吃的苦是有多少,如今就是被宋珩這樣輕輕鬆鬆地撿了一個便宜去,這其中的委屈去向誰說去。
“秦王殿下若是覺得不甘願,也可代睿王殿下完成這未完成的事情。”宋珩溫吞地補充上了一句,她當然是能夠看出百裏紹宇眼底心裏的不甘願,若論功利,其實秦王要比睿王來得實際的多,遇上事情的時候,自然也是要比百裏流觴來得果決的多了,這大約是同百裏紹宇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自小母妃早逝,是被抱到了太後身邊撫養長大,但是蕭太後是何許人也,那個女子也是曾經有過最是傳奇的色彩的女人,她撫育一個皇子,卻沒有給他最有禮的後盾,要的不過就是想要借著自己這個皇孫保全已有外戚之態的蕭家,想著的是即便是新皇登基,在剪除蕭家羽翼的時候,這個王爺能夠順勢扶著一把,不至於讓蕭家一下子成了樹倒猢孫散。
因為沒有半個可牽掛的人,自然地百裏紹宇行事便沒有什麼可顧及的,但是百裏紹宇唯一最是看中的便是同百裏流觴之間的兄弟之情,所以他自然也是不敢輕易下手的,如果他真的半點也不顧及,現在就不是同百裏流觴在那邊廢話,而是早就已經開始如何將她滅口一事了。
“不過,若論真的說起來,陛下是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訓決定該是由誰來成為北雍的新帝,這說到底,每一位皇子都是有可能的不是麼,也許先帝屬意的是睿王,也有可能是二殿下。眼下先帝沒有遺言遺訓,每一位皇子都有繼承的權力,即便是寧王,也是有著同樣的繼承權力的。眼下兩位殿下如此,這說得好聽了,便是被逼迫的,這說的難聽了,還不是為了皇權而掀起的內亂,還是兩位覺得,這內亂還不到時候平息的,再生靈塗炭下去,將隻剩下半壁江山的北雍再斷送在自己的手上?”宋珩淡淡道,“那宋珩實在是不知道幾位皇子是要有何顏麵去麵對已經駕崩了的陛下同列祖列宗的了。也不知道再這般鬥下去,這南嘉,東極連同西芳會不會是再卷土重來一次,到時候那便是真不知道是該如何是好了,隻有束手就擒,即便是我們抵抗,早已是生靈塗炭的百姓也寧願我們放棄不再抵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