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叫西安,她十八歲那年獨身來到這裏,迎接她的是一城清冷,滿城陌生人。因為那點莫名的執念,她在這座城裏流連,來來去去幾多經年,而這一次,她真的要離開了,送她的是一城繁華,還有他。

周離周離,原來這萬家燈火,竟沒有一家是為了她。

她忽然停止了凝視,倏然轉回頭來,淚眼模糊,淚珠砸到他的手背上,直視他的眼睛:“你說過這座城裏會有一個人娶我回家的!”

她眼淚一落,他便心碎,將她攬進懷裏,用力地抱住,哽咽了:“周離,是西安留不下你啊。”

她怨責地捶打著他的胸膛:“章澤清你這個騙子!你說過的!你說你要和我結婚的!你說除了你,把我交給誰你都不會安心的!現在你卻不要我了!你怎麼能讓我走!你說的話,我都當真了,你怎麼能騙我!我會記一輩子的啊!”

他說:“你千萬不要記一輩子啊,周離。要是我說,沒了你,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好過,你會不會稍微寬心一點?”

她破涕為笑:“是啊!我會很寬心的!我會如你所願的,章澤清!我的確是前程大好,我會事業有成,然後孤獨終老!”

他顫抖的手指拂去她笑容滿麵的臉上的淚痕:“周離,我們誰都不會孤獨終老。”

她停止了啜泣,繼續笑著,其實她是想說:“但是我們誰都不會有完滿人生了。”說出口的卻是最強硬的一句:“好啊,希望如你所願。”

到了北京,正是深夜,他們到北京飯店裏下榻,第二天,又是個陽光暖暖的清晨,他們一起在酒店大床上醒來,她躺在他的胸膛裏,睜眼看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和陽光下的高樓大廈,她嘀咕道:“這就是北京了……”

章澤清將她摟緊了些,迷迷糊糊地在她耳邊說:“我好累啊……真不想動一下,我們就這樣吧,今天什麼也不要做……”

周離轉臉與他耳鬢廝磨,纏綿親吻,喃喃說著:“相信我,我也真想將這一輩子都跟你耗在床上。”

他的目光是那麼頑固,真的不願從她的麵容上移開一秒,最後卻還是盡力掩藏哀傷的歎息,“可日子不還得過不是嗎?”

他的歎息化作溫熱的氣息撲進她的頸項,從愛上她之後,他的每一聲歎息都和她有關,而自從當年的驚鴻一瞥之後,她餘生的每一滴淚都叫章澤清。

她像一條小魚滑出他的懷抱,撿起衣服穿上,在光暈裏回頭看床上的他:“那起床吧。反正簽售會是在明天,今天我們出去好好逛逛。”

隻是一夜之間,他們便飛過了半個中國,從公雞地圖最中間的那個點一路北去,到達了全國的中心首都北京。初秋的北京已經有點冷了,地鐵裏的風吹過她單薄的衣衫,她冷得輕顫了一下,和他並肩站著,卻不再依偎他取暖。

地鐵呼嘯而來,一股噬骨的風吹揚她的發,她渾身顫了一下,他將她一把拉進懷裏,敞開大衣裹住她,寬廣的胸膛想和她融為一體。

她卻一把推開他,跳進車廂裏,直視他淚光遊離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不能了,因為他給的所有溫存都會上癮,讓她如何麵對此後清冷的今生?

他皺起了眉,和擁嚷的人群一起湧進地鐵裏,站在她身側,看她低垂的眉。

是的,此生就是這樣,傾盡了所有的親密,所以,最後,連擁抱一下都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