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梟雄老矣(2 / 3)

織成隻覺口中發幹,冷冷道:“妾才貌尋常,昔日被人說與族姊相貌相似時,連臨淄侯都笑話過,說是我遠遠不如。放在族中更是泯然眾人,怎當得起魏王之譽?便是後來我行動大異尋常女郎,也不過是為生存之故,於絕處而求生耳。”

“好一個於絕處求生!”

曹操意味深長道:“然無論是哪個絕處,都比不上當初甄氏族滅。族滅之時汝尚默默無聞,亦不聞甄氏有此女,唯獨在你進入織造司後,便如珠處囊中,無法再掩光芒!你入織室,乃是瑜郎安置,瑜郎所言,乃是在洛水之畔與你相逢,因你水性甚好,他那時在水底險些為蛟龍所害,便是你救了他。但瑜郎是何等機警縝密的人物,若僅是如此的救命之恩,不過贈你些金錢,再安頓你一戶人家住下便是,又何必按你意願送入織室,後來又多方照拂?瑜郎對你的態度,倒是敬重的多。你不過區區一個甄氏女,又有何德何能,令堂堂的陸侍中,後來的陸天師敬重有加?瑜郎與你相逢之事,必有另外隱情!”

織成越聽越驚,隻覺自己一顆心怦怦直跳,幾乎要壓製不住。她自入這個時空以來,因陸焉的相助,無人懷疑其身份,後來時間久了,連自己也以為一切鐵板釘釘,別無置疑。沒想到曹操今日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更不曾想到曹操一步一步,竟逼近了真相!

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承認他的猜疑有理——要是她說來自另一個時空,隻怕他會以為她瘋了!甚至於認為她是別家諸侯派來的奸細,如今看著,不就已經有了幾分嫌疑麼?

當即強自鎮定心神,說道:

“這些皆是實情,然甄氏族滅,戶籍典冊俱失,魏王不信,妾亦無計可施。”

甄氏都死絕了,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已是曹丕的妻子,曹操便是有懷疑,難道還能以莫須有三字來定她死罪?況且他顯然是懷疑已久,卻仍敢讓她嫁給曹丕,足以見得他是有足夠信心,並不懼怕她來路不明。

“阿宓,你雖聰明機敏,從前有瑜郎刻意留下侍婢在你身邊,教你禮儀舉止。後又有你自己收服了崔氏,由她相授,無論言談儀容,皆與尋常世族女郎並無區別。然而一個人無法改變其靈魂深處之物,你果敢堅毅,有如男兒,雖不乏女子柔情,卻絕沒有女子卑下恭順之意。便是臨汾這樣的天之驕女,亦不過以勢淩人罷了。可你一無所有,仍有傲骨,無論在麵對誰人,皆不能令你真正折腰。你這樣的女子,別說甄氏這麼一個小小的世族養不出來,便是放眼我大漢天下,又有哪一族養得出來?”

織成隻覺自己額上汗意,仿佛萬千根牛毛細針在輕紮一般,不覺伸手掠平,淡淡道:“妾素來性情倔硬,然世事多磨,如今也改變多了。”

“甄洛乃絕世美人,豔冠河洛,然為何未被獻入宮中,而被袁氏所得,你可知曉內因?”

曹操淡淡一笑,似乎織成的反應早在其意料之中,卻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漢時宮庭選妃不比選後,多少要考慮其門庭。其實就算是選後,亦不會選高門華族之女,以免外戚勢大把持朝政。如甄洛這樣的女郎,才貌俱佳,又出身於甄氏這二三流世族,確是選入宮中的大好備選。

織成一怔,忽覺一種不妙之感,自胸中盤旋而上,又慌張地遁入髒腑之中。她看了看燈影裏曹操似笑非笑的表情,含糊答道:“族姐乃是嫡支,嫡支行事,豈是妾等旁支所知?”

時下大家世族中,皆是嫡支為家長,統領全族事宜,便是族老也由嫡支擔當,的確無旁支置喙的餘地。她自忖這般回答並無不妥,沒想到曹操那種意味深長的笑意,卻是更重了些,搖了搖頭,道:

“錯了。這個內因,你隻要身為甄氏女子,便定然知曉。”

他笑容微斂,道:“阿宓,你且脫了布襪一觀,便知我所言非虛了。”

漢時女子雖不及宋明之時那樣謹小慎微,但脫襪露足,亦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大為不妥之事。即使曹操是她的公爹,那也是不行的!

織成心中微怒,冷冷道:“魏王還請慎言!”

“我曹孟德銅雀宮中,美人無數,難道還會下作到這種程度?”仿佛看出了她的怒意源由,曹操正了臉色,肅然道:“你可知我何時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甄氏女?正是在當初的萬年公主墓中,洪水滔天,你脫了鞋襪,露出光足之時!”

萬年公主墓中?

依稀記得,當時為了要在洪水中盡量存活時間長一些,她的確是扒了鞋襪,還脫去了累贅些的外衣。然而曹操為何如此肯定……

“阿宓,你可知甄氏女子,大多性柔色美,然有一先天缺陷,乃是腳生六趾!昔日以甄洛之美,尚不能入宮侍奉天子,隻能嫁於袁氏庶子,便是因這六趾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