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有蔡夫人之辱,後有劉璋之詰。
她沉吟不語,從劉璋所處的屏風後看去,她低垂著頭,眉頭微蹙,神色惆悵,似乎是在為自己感到羞愧。
可惜劉璋並不了解她。若是了解,便不會這樣認為。
但他的語調卻放緩了一些,徐徐道:“那靈帝寶藏,當真在你手中?”
董真抬眼看了看屏風,那屏上雖是極薄的紗羅,但卻細密柔滑,宛若一片粼粼波光。分明是輕透之極,但不知為何,董真這般看去,隻瞧見自己的身形,清清楚楚映照在絲光之上,但卻是瞧不見屏風內絲毫情形,連人影也是模模糊糊,即辨不出形狀,亦看不出大小。
想來這跟後世有一種鏡子相似,外麵瞧著就是一麵鏡子,清清楚楚映出自己的形像,實則鏡後人卻看外麵透亮也似。
這屏風後的人,是否正在觀察她?
說得這樣鄙夷,用的借口也是姻親往來,明擺著是不會接受她這個背棄故主而來的人,但若真是這樣淡定,又為何要在這樣偏僻之地見她?
“是。”
董真並不避諱此事,反正已宣揚得人人知道,再說這是進身之階,自然要篤定十分。
“那寶藏……”劉璋頓了一頓:“可隻有你才知曉?”
董真心中一動。
劉璋這話問得並不奇怪。他招她前來,不是為了寶藏,難道當真是要雙方論一論姻親?
當初劉玉如送去給她作妾,不過是因為董真那時在劉備身邊,一派欣欣向榮氣勢。多個臥底眼線沒什麼不好,即使是董真處處提防,但有劉玉如在,總是能給劉備添堵。
可是如今董真公然奔了劉璋而來,這堵就添給了自己。
幸虧還有個寶藏,可以作為念想……
隻是……劉璋的語氣,怎的有些怪?
自從修練了天一神功之後,董真的武力值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進步,真正與人相鬥時,所憑的還是她自身一種血勇悍氣罷了,隻因天一真氣本身就沒什麼戾氣,正如一個本性柔婉的女子一般。隻是,這樣柔婉順和的真氣,卻偏偏與她有緣,想一想也覺得奇妙。
練的時間越長,倒是六識越發靈敏。比如此時,對於劉璋的說話,似乎便有了微妙的感知。
隻是當初孫婆子似乎並沒有這樣靈敏的六識,倒是武力值要遠勝過自己,那又是什麼原因?難道真正促進了六識精進的,不僅是天一真氣,還有左慈留下的《金液丹經》?
這些念頭,皆在心中一晃而過。
唯有一點沉澱下來:劉璋的語氣,絕非是驚喜若狂,而是意外、驚疑還有……厭憎?
即使心中有異,但她不得不答:
“自然隻有在下知曉。”
寶藏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下落呢?劉璋這一句,不象是詢問,倒更象是在肯定內心的某種念頭。
哐!
一陣風過,不知是何處窗扇未曾關嚴,發出一聲悶響。遙遙傳來,卻令得董真悚然一驚。風聲入室,冷意浸過肌膚,她的汗毛竟然根根豎了起來!
不對!
不對!
芸台即使是劉璋最愛呆著的私人地方,但這樣的權貴習慣了有人侍奉,怎麼可能連個侍婢都沒有?
起先隻是想著,恐怕是劉璋接見她,為了寶藏這樣的私密之事要單獨問詢,自然不願無關人等在側。但是若換個角度來想……
董真眼角處有亮光一閃。
而耳邊似乎聽到了窸窣的衣響,屏風內的溫度,卻似乎在慢慢降下。
這室中空寂,唯一的溫度便是來自於人體。
如果不是幻覺,那溫度稍降,則是劉璋待要離開了?
難道不是應該問到寶藏在何處,有多大價值才對嗎?此時劉璋為何二話不說,甚至連個麵上話卻懶得丟上一句,便要起身離開?
董真眼皮一跳,再也顧不得許多,隨手抄起旁邊的一盞宮燈,厲聲道:“劉使君!這琉璃燈,可易碎得很哪!”
那燈盞卻並非青銅金鐵所製,而是琉璃。琉璃這種物件,在春秋戰國便有出現,到了漢末,工藝越發精良,但也價值不靡。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它剔透而又嬌貴,易碎而更顯得不凡。而以大塊琉璃雕琢為燈,忍心令其受煙熏火燎之汙,而不會有絲毫肉疼的,想來這天底下也隻有出身宗室而又身握蜀錦金脈的益州牧,方能在這間刻意顯得清寂的書房之中,有如此低調而講究的豪奢!
砰!
屏風後不知是絆倒了案幾,還是帶倒了一捆竹簡。
劉璋的怒叱聲響了起來:“放肆!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