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成都之名,最初見於《太平環宇記》,說是西周建都時,周王遷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雖然周王所遷之地並不是現在的成都,而這個典故後來是被蜀王開明所用,蜀王將都城遷移至此,便借此典故為新都城命名,足見當初建立這座城市之時,所耗人力物力,又是何等驚人。
公元前316年,秦國吞並巴蜀。公元前311年,秦人按鹹陽建製,在原有的蜀國都城基礎上,重新修築城垣。也正是在秦末開始,成都因氣候宜人、物產豐富,被認為是天堂一般美好之所在,故取代中原而稱“天府”。
而劉璋之父劉焉自封益州牧後,更將益州的冶所移於成都,成都成為了州、郡、縣治地。早在秦朝之時,成都便是全國知名的大都市,到了西漢時期,成都的織錦業已十分發達,設有專司織業的官吏“錦官”,故成都方有“錦官城”、“錦城”之稱;其他手工業如巢絲、織綢、煮鹽、冶鐵、兵器、金銀器、漆器等手工業也很發達。即使是東漢末年天下動蕩,益州也受到了衝擊,但這裏的人口卻頗為稠密,近十萬戶,數十萬人口,曾與長安、洛陽、邯鄲、臨洮、宛城等大城並稱,在董卓之亂後,因成都避免了大片的戰火,更是壓倒了其他五城,就連董真這樣見慣世麵之人,瞧見街道寬闊,可容八車並行,街邊店鋪樓館鱗次櫛比,人馬喧鬧,百戲雜耍、衣食諸物無一不豐,也深深覺得,成都如今隱然已為天下第一繁華之地。
他們這一隊人馬,雖然加上董真的護衛也不過數十人,但成都人皆識得那馬車上的劉府標識,不由得紛紛閃開,讓出一條道來。
所謂的馬車,其實因了初夏,並無嚴密的車廂,而隻是張開傘狀羅蓋,四處垂下珠翠纓絡及輕紗,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掩住了身形,但那些百姓仔細張望之下,仍能看清車中人的模樣。
而街兩邊竊竊私語之聲,也傳了過來:
“看那車馬,是使君府的貴人!”
“這樣美貌的一雙貴人,尤其是那郎君真個出色,怎的從前也未曾見過?”
“噓,沒看到那隨從裏有使君府的管事麼?他們恭恭敬敬的模樣,必然這是使君府的貴客。”
都說天下腳下,市井小民都多有見識。這成都也一樣,街坊百姓都一樣認得出劉璋府第的車馬,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董真有心要多聽聽多看看,了解這時隔千年的成都風貌,故此在護衛打算去責罵那些議論之人時,她適時地進行了製止。
劉玉如回到故土,臉上不由得已經帶上了欣喜之意,聽到兩邊百姓竊語,且更有一種矜貴,再看身邊董真一副“儀容堂堂”,更是芳心暗喜。遂輕聲向董真一路介紹諸物,倒也頗有些見識。
董真這才知道,與後世不同的是,此時的成都城,仍保留著最初蜀王開明建都時的雛形。當時西周營國製度中,對於都城中軸線有貫穿南北的要求,但是開明卻並沒有采用這種風格,而是因地製宜,從北偏東,以此為軸線來建設了成都城。並且以縱橫穿插的街巷,形成了如方格路網一般結構的城市格局。到了秦朝之後,又因為當時情況的需要,漸漸形成了“大城”和“少城”。
所謂少城,便是成都商業手工業最為發達的地區,也算是城市商貿活動最為頻繁的經濟中心。此時董真等人經過的便是少城了,外麵的確是店鋪密集,人煙稠密。尤其是以售賣蜀錦的店鋪最多,董真不過走了約一射之地的路程,便至少看到了十幾家錦鋪,其中有兩家的牌子還非常熟悉,木質匾額上四個隸字,秀凝端正,十分貴氣:“益珍織坊”。
董真隻瞥了一眼,便覺店鋪之中錦光耀眼,五光十色。顧客也頗多,隻見黑壓壓一片人影。
劉玉如是知道益珍織坊與董真的那些糾結之事的,不由得垂了眼,不敢多說。
董真心中卻想道:“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雖故意讓黃唯青那些人落入了劉備手中,想來劉備在我這裏嚐著了錦匹換錢的甜頭,必然不肯放走他們,想要在涪城另建一個獨屬於他本人的織坊才是。隻是劉備哪裏知道,那些人縱在家族中有實權,卻是高層領導,對於管理人才、與官府應對、拓展銷售渠道自然是在行的,恰好對於基層技術類卻不算是專業人才,少了織錦技術,不過是熱鬧熱鬧,中不了什麼大用,不足為患。
隻是眼前這益珍織坊,卻令人深思。即使在葭萌受挫,卻依舊興旺得緊。後世常說,經營一個公司是否成功,其標識之一,便是即使總經理不在,也一樣能正常運行。現在看來,如益珍織坊這樣的織業世家,經營百年,根基深厚,人才倍出,以其機構之嚴謹周密,即使少了一兩個‘零件’,仍能夠令之自然運轉,倒是與後世的優秀公司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若要插手蜀郡錦業,這益珍織坊也好,其他織坊也罷,均為有力對手,尋常的商戰手段對他們全不生效。即使我有再多巧思妙想,也無濟於事,非得擁有政治力量,力摧之下,將其連根拔起,才是唯一正途啊。”
而這,正是她冒險前來,公開投奔劉璋的用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