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董真,當初鄴城之中的少府甄氏,曾得到曹丕、何晏和陸焉三人的當眾求親。那是每一個女子都無法拒絕的虛榮,可是她偏偏就以一朵奇葩為由,將這三人全部婉拒。
那時她也曾笑話過甄氏的不識時務與自命清高,現在看來,甄氏才是真正的聰明之人。以其毫無根基的織奴出身,即使嫁作任何一人,看似風光的背後,隻怕退一步即是萬丈深淵。
那些後宅中的刀光劍影,從來也是靠實力支撐,而非男子所謂的愛情。
但即使如此,董真又為何要逃出來,曹操又為何要追殺?
崔妙慧從未從董真口中知曉過原因,但此時腦中靈光一閃:大寶藏!
那個在她看來不過是用來糊弄劉璋的權宜之計,難道竟是真的?
素月卻歎了口氣,道:“我隻是有些不明白,為何主君不去東吳呢?且不論陸先生在東吳已頗具盛名,便是那吳主,也比劉璋英明得多。”
門上篤篤兩聲,隨即傳來侍婢恭敬的稟報聲:
“夫人,藥湯已好。”
崔妙慧眉間浮現疲憊,道:“進來罷。”
素月忽地一凜,厲聲道:“且慢!”
一個“慢”字尚未說完,門扇驀開,伴隨著侍婢的慘叫聲和藥盞的落地脆響,一道寒光破門而入,徑奔床榻而來!
崔妙慧反應極快,她也是習過武藝,隨手掄起自己所坐——董真發明的一種木頭所製被稱為“椅子”之物,劈麵就砸了過去!
張口厲聲喝道:“有剌客!”
噗!
寒光閃處,那梨木所製、木質堅密的椅子居然當空裂成無數碎塊,而那寒光隻被阻得一阻,仍是疾速射來!
但隻是這麼阻了一阻,素月已飛快地將被褥一帶,瞬間連人帶錦被卷了一個卷兒,合身抱住,迅速往榻下滾落!
噗!
寒光堪堪斫在床榻之上,數寸厚的墊褥頓時裂開一道大口,連那錦枕亦被斬破,裏麵填充的鴨絨飄飄灑灑,頓時飛了滿室。
這鴨絨枕也是董真的喜好,說是最為鬆軟舒適,填充了不少在枕內,此時飛出來,那形象也頗為可觀。但是那剌客見此,眼中卻掠過一道厲光,出手更是疾狠,反手一劍,素月躲避再快,也覺麵頰一涼,些許鬢發飄揚下來,臉上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且有冰涼的液體流了下來。
崔妙慧此時反應過來,一把抄起跌落在榻間的一柄短劍,和身撲來!
嗆!
雙劍相交,那剌客手中長劍竟然隻是豁了個小缺口,而崔妙慧卻被震得整個人退了幾步,砰的一聲,背脊已重重地撞上了榻板。
她心中大駭,昔日在閨中時,一向以文藝雙全而自詡,所習劍術也是跟隨名家,平時頗為敏捷,否則當初鄴宮起火之時,她也不會反應那樣迅速地逃出來。便是董真與她對仗,也並非是麵對麵地打一硬仗。
後來雖然跟隨董真流落江湖,但仍算養尊處優,也並未與人親自動手。誰知自己那點劍術,與這剌客一動手,竟然是天壤之別!她無意中抄起的兵刃,乃是董真所佩的短劍“淵清”,在董真昏迷後一直放於枕邊,她早知這是一柄十分鋒利的神兵,斬鐵如泥,剌客的長劍明明遠遜於她,但她卻連一招都無法敵過!
那剌客冷笑一聲,並不急著了結崔妙慧的性命,反而撲向素月抱著的董真,手中劍光舞出一片寒影,當頭籠罩下來!
素月見她身法迅疾,如鬼似魅,自知無法躲避,但心中對董真回護之意,已經出自天然,當下身形一轉,將董真抱在懷中,卻咬牙將自己的背脊,堪堪對準了那道滿含殺意而來的劍氣!
劍氣沛然,激起了她僅存的半邊鬢發,刮得肌膚隱隱生疼。
但在這一瞬間,素月看清了剌客的模樣:
剌客穿著一身淡綠短裝,連鬢發口鼻也以一塊淡綠絲巾蒙住,在滿目碧綠的這所宅第裏,一向隻聽說剌客多著黑衣,但或許是白日裏,選擇淡綠比黑色或許更容易作為保護色。但那短裝卻顯出了她嫋娜的身形,竟然是個女子!
淡綠絲巾之上,隱約露出一雙黑如點漆般的眼睛,隻是那眼睛宛若冰冷的深潭,毫無半分生氣,便是映在這“潭”中的素月與董真,也隻是毫無生氣的剪影一般。
不,或許在這剌客的眼中,她們早就該死,早就該是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