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風雲之後(3 / 3)

馬超冷冷一笑,道:“益州牧回信皆在此帛書之上,難道劉皇叔還有什麼疑義不成?”

他不稱大司馬,亦不稱將軍,更不稱劉使君,顯然他所代表的“益州牧”,已是完全客客氣氣地將劉備當成了客卿了。

至於劉備所求懇的補給,當然是絲毫不給。

眾人頓時嘩然,連那些百姓也是麵麵相覷,覺得劉璋未免太不地道。

隻聽劉備軍中有人大喝一聲,如綻春雷,驚得眾人都是身體一顫,本能回過頭去,卻見是一員裨將,名喚杜義的,平素性情爽直,此時滿麵漲得通紅,怒聲道:

“劉璋小兒,欺人太甚!當初是他說巴蜀兵力不足,召我家主公入蜀相助,結果先是將人丟在這葭萌之地,進不得進,退不得退!隻是久日裏消耗些糧草,卻又不肯補給,全靠著葭萌的父老們相助籌集,這倒也罷了!昔日主公曾受吳侯之恩,今日曹賊犯荊州,自然要應吳侯之援,劉璋卻連些許糧草都舍不得補給咱們!我們主公為人仁厚,難道就該被欺到如此地步麼?”

他這一番話,便似火種丟入了油鍋,頓時軍中激情沸騰,都高聲喝道:

“不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當我大軍是他劉璋馴養的豕犬耳!”

“欺人太甚!”

“我等豈受他這樣的欺辱!”

那些前來相迎犒軍的大族耆老們,倒不如百姓們容易煸動,皆也是見過些世麵之人,雖覺有些蹊蹺,但眼見得劉備大軍殺氣騰騰群情激奮,又有誰敢站出來反駁?

況且他們原是聰明人,這次來迎劉備,與其說是畏懼“山匪”,不如說是畏懼劉備大軍。平時總覺劉備十分好相處,其軍隊也極少擾民,又知劉備有仁厚之名,想來也不會輕易破壞他自己的名聲,不過是供些糧草罷了,劉備所索並不過份,所以倒也相安。

但這次劉備前腳剛走,“山匪”後肢便來,也未免太巧合了些。且那些“山匪”血淋淋的頭顱所組成的京觀,倒更象是在向他們示威恐嚇一般。

他們隻道是劉備大軍開拔之時自己未曾“表示表示”所致,所以經過董真所派之人前來“勸解”遊說一番後,決定抱著好聚好散的心態,且來再勞一次軍,也給賓主盡歡添上最後和平的一筆,沒想到益州的使者恰在此時到來,又有這麼一道火上燒油的詔令。

原也有些狐疑,但有隔得近些的,卻是分明認得那使者手捧帛書上的印信——分明正是益州的印信。

隻是他們不知,這印信雖是真的,正是馬超劉璜等人上次秘密潛入葭萌時所帶的文籍之一,內容卻是臨時寫上去的。

當初劉璋為了讓弟弟劉璜行事方便,竟然給了一方空白的帛紙,隻是在尾部加蓋了自己平時發布政令的專用印信,沒想到劉璜身死,這些東西都落到了董真手中,此時又有本來就擁有使者身份的馬超相配合,原是假的,卻真得不能再真。

因此他們雖覺今日這些“奮激”之人的發言未免有些太湊巧,但劉璋不肯相助劉備,不顧劉備入蜀之情,忘恩負義卻是事實,加上在這些怒潮洶湧的軍卒麵前,哪裏還有說話的想法?

那杜義卻撲通往劉備一跪,大聲道:“劉璋驅使我們賣命,如驅豕犬!我們有難之時,他卻視若陌路。這樣的無恥之徒,有何德何能居於益州?此番我們缺乏糧草,又無足夠器械,即使回師援吳,也是死路一條!不如便衝入益州,向那劉璋問一問是非曲直,也不枉了主公辛苦守衛葭萌關這些時日!”

眾兵卒聽到此處,齊聲轟喝,手中矛槊一齊指向天空,響如驚雷:“攻打益州!攻打益州!攻打益州!”

地麵微微搖晃,那人頭築起的京觀被聲音所激,有幾個擺放不穩的人頭,頓時砰砰落下地來,引起一陣百姓的驚叫聲,但很快就淹沒在軍卒們的呼喝之中了。

那些百姓倒也罷了,倒是那群族長耆老聽到此言,臉上頓時變得雪白!

劉備居然是要反了?

反上益州?

自己這些人方才還在大張旗鼓地歡迎犒勞劉備大軍,若是被益州牧得知,豈不是要踏平葭萌才解怒意?可是若要反對,劉備現在就會踏平葭萌!

有個白發的族長腿上一軟軟,隻是晃了一晃,便已跌倒在地,被身邊的婢仆扶起。但沒有人留意他,甚至沒有人在意他,許多人的眼中射出血紅的光來,那是嗜殺之意!

火候已到,還有何遲疑?

劉備嗆地一聲,拔出鞘中青鋒,當空一揮,瀉過一片森然寒光。

他的劍凝固在空中,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城牆角落:在眾人的後麵,那個滿身風塵的身影正遠離人群,靜靜佇立,幾莖嫩綠青草,在素色的袍裾邊搖曳不定,鬧中取出一片閑適靜謐的小小天地。

她是那樣廖寂,遺世獨立。眼前的風起雲湧,似乎與她無關。

又有誰知道,她才是那矯矯遊龍,親自攪起了這一片風雲奔湧。

劉備揮劍,厲聲喝道:“先入葭萌,再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