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親信嘻嘻笑道:“那娘們兒和她姘頭倒沒亂說,大耳賊這模樣,倒象是要拔營前往荊州!隻是還做著夢呢,以為就靠這三百兵卒加上姓董的那些護衛,便能守住葭萌!”
眾親信頓時沸騰起來:“等大耳賊的主力一走,咱們就打葭萌!”
“這幾百人在葭萌,頂什麼用?城中也有咱們的道眾,到時聯合起來,還怕拿不到這葭萌城?”
“今晚就打!祭酒!就當給大祭酒送份重禮!”
“這葭萌還真是祭酒的了!劉璋本來就一直扶持咱們大祭酒,聽說是咱們占了葭萌,總比大耳賊強!祭酒,莫忘了咱的縣丞之職!”
“還有咱的長史!”
“典吏!”
七嘴八舌之中,遊適舔了舔嘴,露出陰陰的笑意:“沒出息!除了葭萌,還有塊肥肉得吃!”
他的目光投向金牛大道旁的幽綠深穀之中,雖然那裏盡是繁茂的綠色,被夕陽鍍上一層淡淡金光,但他的眼神卻仿佛什麼都看到了一樣,閃閃發光:
“姓董的有錢蓋那麼大的莊園,真是沒想到。這樣肥的一隻羊,如今落了單,又因剛剛大敗了葭萌從前的守軍,正是誌得意滿、惕心放鬆之時。咱們若不宰上一宰,天理也不容呐!”
他桀桀一笑,連同眾親信反應過來的笑聲,傳入崖下,回蕩起“刮刮”的回聲,驚飛一群歸來的鳥雀。
撲簌簌,一群鳥雀叫嚷著,撲入瀑布後的密林中去。
離雲別館。崔林所居的晴翠園,是坐南朝北的好地勢,從窗口看出去,恰見瀑布如練。
新來的侍婢豔奴正在給他換衣,與尋常的寬袍大袖不同,他今天穿著一身窄袖勁裝,清俊之中,便多了幾分英氣。
案幾上放著一柄寶劍,豔奴取過來,雙手奉上,身形微蹲,姿勢美妙,也沒有女子捧劍時的忸怩之氣。
從這一點上,崔林至少可以肯定,豔奴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說起來董真的那些姬妾,倒是有不少奇怪的女子。看起來倒都是著錦裹緞的,但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崔林想了想,忽然想起昔日的一些舊事來。
昔日崔府裏有不少公子熱衷打獵,甚至還豢養一些猛獸的幼崽。比如山狼。可是山狼長大了,吃過生肉,喝過生血就不能再養,得殺掉。
因為它沾了血腥,眼神就變了。
董真的那些姬妾,就象是沾過血的山狼,縱然皮毛身形未變,但那眼神卻不一樣。
眼前的豔奴,便是她們其中的一員。
董真看起來並不象是個好色的人,但姬妾的數量也有數十個。這豔奴雖說派過來服侍崔林,但崔林謹慎地觀察後發現,董真的所謂服侍,似乎並不是世家大族中常見的、侍婢一直可以服侍到床上去。
豔奴的態度,是恭敬而端莊。
崔林倒也無意染指,隻是從這個現象中,發現董真這人,治理內宅也有其一套法子。
真不知道是怎麼養出這麼一批看似妖媚冶豔、實則冷靜端方的姬妾出來。
其實崔林是根本未曾發現董真的真實身份,根本就是個女人嘛。
他與劉備等人不同,做一件事,就特別專注。所以在族中一向被視為過於癡頑,過於專注地想要用自己的才華博得董真的認可,就會忽略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董真的性別。
“先生當真要隨軍出發?”
豔奴看著崔林接過寶劍,猶豫了一下,道:“主君說,留在別館之中,一樣要麵臨戰鬥,先生也不一定要跟著攻打牛頭山。況且先生早就定下方略,絕不會有什麼問題。”
“女君留在別館,我也留在這裏,自然不妥。”
崔林肅容道:“況且,這是我參與的第一場戰鬥,我是主君的謀士,自然要跟隨主君。”
天很快黑了下來。
牛頭山前,火把通紅,照亮了連綿茂密的樹林。
遊適騎於馬上,滿意地瞧著自己麾下的“山匪”們皆已殺氣騰騰,金牛大道在火光下泛出暗紅,更增加了幾分嗜殺之意。
辛苑和馬超各騎一匹高頭大馬,神色冷峻。
遊適沒有多餘的話要說,他隻是嗆然一聲,拔出了鞘中的長刀,往前麵的虛空之中,用力一劈!
“燒!殺!搶!”
眾山匪嗷地一聲,齊聲怪叫起來,仿佛是一群野獸,被放出了暫囚的牢籠!
辛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忐忑起來。
自己……做得到底對還是不對呢?
眾山匪如潮水般往前麵卷去,金牛大道上,仿佛被卷過一團肆虐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