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曹丕當初所言,真正的絕代佳人,神采發自內心,豔色深入骨髓,顧影徘徊,竦動左右,言笑之間,神光離合。故此才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而眼前的楊阿若,何止是竦動左右,董真甚至覺得連橋下的彀水都已停止了流動,連時間都仿佛就此凝固。至於鳥飛獸走,蟲鳴人聲,皆都統統消失了。
想來也唯有如此絕色之美,才能以絕對的氣場鎮住周圍,令得人的六識皆迷,似乎隻記得他一個人的存在。
從前看陸焉何晏等人之美,尚且知道前者清貴,後者豔麗,但看到楊阿若時,卻隻讓人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想起,要將他歸屬於哪一型。禍國妖色,不過如此!
“佛說,身外色相,不過軀殼,五蘊所聚,皆是虛幻。你能化身男子,我為何就不能化身美人?何必執著於男女之分呢?”
楊阿若笑得雲淡風輕,似是渾然未覺董真張口結舌的傻樣:“若說冶豔之態,在下自認為還有三分。不知董君以為然否?”
“三……三分……不!不!如此絕色,說是十二分也不虛啊!”
董真腦子裏有些渾渾噩噩,卻不由得浮起這個念頭:“難怪楊阿若要以麵具相覆,我從前都是疑心他相貌醜怖,誰知我完全猜反了!不是醜到極點,倒是美到了極至!”
黑馬忽然一聲嘶鳴,將她驀然驚醒過來,暗暗慚愧道:“我並非沒見過世麵之人,怎的為他美色迷惑到這樣的地步?”
遂強自鎮定心神,將真氣按照天一神功法訣,在體內重新運行一周,這才感覺靈台漸漸清明。
不過心中卻有古怪的感覺,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有寧神功效的天一神功,竟會被她用來抵禦美男之絕色。
原本聽他自請扮美入蜀,還唯恐他露出馬腳,所以打算要拒絕他。然而此時受其豔光所懾,拒絕之言,竟是不知如何才能說出口來。
楊阿若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依你從前計劃,你或許是為了保全那個扮作你的護衛,又或者你所行之事太過機密,你不願讓他涉入。因此才冒險自己扮作美人,深入益州府中。但若是我與你一同去,以你我二人交情,以我楊阿若堂堂聲名,絕不會泄露你任何機密。而我武功機變,也定會遠勝你原來選定的人選。”
頓了頓,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笑道:“我略通易容之術,我從前就留意過了,你我臉部輪廓,眉眼形狀,都有些微相似。你平時盡可以用你董真的身份示人,但我若是尋著空隙來為你易容,我這張臉當然也經過一些修飾。則無論是我以董真之名在外行走,你冒充我這個‘美人’在府中周旋,都並非難事。”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壓在相比之下更白晰一號、且吹彈欲破、膩潔光潤的臉龐上,一縷淡淡紅暈,便從指下緩緩擴散、擴散……
該死!他就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是如何媚豔蝕骨?原來媚這個字到了頂峰,是根本不分男女的好麼!!!
雖然……雖然他的這個計劃,聽起來當真誘人且可行……
董真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冷冷道:“幸好你還會些易容術……我看,你眼下這樣子,也真得化化妝,掩些容色才能扮成‘美’人。否則還沒到益州,恐怕便會有許多人來爭搶,將我計劃毀於一旦了!”
楊阿若再也忍耐不住,終於長笑出聲。
不知是否酒泉之圍已解,他心中再無掛礙,比起最初與董真相處時冷若冰雪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但唯有如此隨意,那冶態豔光便更具懾心之力,便是這長笑之間,也恍若群星璀璨、玉樹飛雪,董真哪裏抵擋得住?又是一陣心旌神搖後,忍無可忍地搶過他手中帷帽,重重往其頭上一罩!粗聲粗氣道:
“有事談事!休以美色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