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董真慌忙睜開眼睛,強笑道:“我……我……咦,你可以取帷帽了,老戴著這勞什子不氣悶麼?”
她目力雖好,卻無法透視,但隔著那層層帷紗,依稀也能看出楊阿若臉上並沒有什麼大的傷疤,似乎也沒有想象的那樣恐怖。
“帷帽?”楊阿若輕聲一笑,道:“你就那麼想瞧我的相貌?”
董真還未答言,隻聽他又道:“上次你說要前往益州,我聽人說,史萬石要在明天正午動身,你當真要隨他前去?”
董真點頭道:“正是。若不是你叫我出來,我才不肯來呢,我本來正在家中,令阿慧與我試試各類妝容,瞧我扮那所謂的‘絕色’美人象是不象。”
她想起崔妙慧那種勉強的神情,不覺歎了口氣:“阿慧說啊,但凡這種被選入權貴府第的美人,因為地位不高純屬玩物,所以相貌一定要妖冶美豔。她還說我什麼……氣質清雅,擔心就算化了妝也沒有那種冶豔之態……”
她說到此處,忽然發現楊阿若的這匹黑馬長得頗為神俊,且鬣毛被修剪成卷曲狀,十分漂亮,忍不住伸手去摸,口中咕噥道:
“她這是在跟我客氣呢,怕我一時惱了,還是送她去益州!什麼清雅啊,直說就是沒有女人味呐~”
“女人味?”楊阿若有些恍然,隨即嗤道:“崔妙慧懂得甚麼!女子與男子一般,都是秉天地正和之氣而生,男子出將入相、匡扶眾生,甚至是驕侈奢玩都是理所應當,難道女子就天生該是玩器寵物?花木鳥獸才以色邀媚,堂堂正正的女子,要什麼冶豔之態!”
董真乍聞之下,連手都停在了空中,忘了去摸那馬兒漂亮的鬣毛,隻因楊阿若這一番話落在耳中,她心中之震驚歡喜,實乃無法以言語形容。
隻因這一番話,她來這時空,無論是在織室還是鄴宮,甚至是逃到洛陽,仍一直堅持親力親為、身以踐之,並一直試圖影響素月、槿妍、明河等人甚至是辛苑,卻還是第一次從男子口中聽到。
她來這個時空所遇的男子,無論是曹氏父子,還是陸焉何晏,無不是人中龍鳳、俊彥豪傑,然而他們雖先後都表示過對她的欣賞,卻隻是限於對一個女子竟會有如此攪動風波的能量而感到驚奇,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象楊阿若這般,公正平和,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待女子一生之意義。想到他對待手下甚至是仆役的態度,那平常之極的“阿若”的稱呼,便知其心胸開闊,恐怕要超過這個時空中的大部分人。
她想到自己與楊阿若相處時,一反常態,總是輕鬆隨意,甚至還活潑刁鑽,從前未曾想過是什麼原因,如今想來,或許正是楊阿若那種潛在的平等意識,讓來自現代時空的她能夠真正放鬆心態,恢複本真的自我。
然而,心情激蕩之下,反而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如果沒有冶豔之態,妝不成美人,怎麼能應付益州那邊……”
“美人?”楊阿若淡淡一笑,道:“誰說沒有美人?我便是了。”
“你?……你!!”董真失聲驚呼道:“你……你什麼意思?”
楊阿若不答,卻伸出手來,取下了頭上所戴的帷帽。
恍若雲破月出,華光萬丈。連初降的暮色,也在頃刻間消弭殆盡,仿佛天地之間,隻留下眼前這張絕美無綸的麵孔!
眉如墨裁,高挑入鬢,鳳眼瀲波,澄澈如水。許是長期以麵具相遮的緣故,肌膚異常白晰,在深沉的暮色中分外醒目,甚至比起真正的白玉還要光潔無瑕。唇形微薄,有著幾近完美的弧度,那淡淡的笑意,如雲靄霧嵐,縹緲輕柔,卻又包容萬象。
美……美人啊……
記得當初曹氏兄弟談及甄洛之美時,曾經說過,天下間美人並不少見,即使五官俊美亦並非難事。便是董真自己,在另一個時空不知見過多少電腦合成的硬照,那樣的美人五官無可挑剔,每一處都符合黃金比例。